次日一早,王家就忙活起来,王员外陪孙思祖给家丁疗着伤。草花爸指挥着给水兽披红挂彩。
围观者越来越多。
张大嘴说:“你们听说没有,咱县里还有更奇的事儿呢。”
墨玉问:“什么事儿啊?”
张大嘴说:“前些日子孟津岭的孟兴郊,在他哥的坟地里栽柏树时竟挖出了一匹铜马,高有三尺,展着一双翅膀,要飞的样子,十几个人才把它抬下山。”
一妇人说道:“是啊,是啊,我娘家就是孟津岭的,我当时正住娘家,算是看了个稀奇。更奇的是,一到刮风下雨,这马竟能叫唤,与真马没什么两样。后来官府知道了这事,非得要买走这马,这孟兴郊说什么也不肯。还是他娘申明大义,最后答应了官府,听说给了他好多银两。也该孟家时来运转,以前说媳妇都成问题,有人搓和她嫂子改嫁给他,可他和他嫂子两个都不愿意。现在倒好,三里五乡的都去他家说亲,门槛都快踏烂了。”
张大嘴问道:“亲说成了吗?”
妇人说:“该不会想把你妹妹嫁给他吧?正月十五贴门神,晚了半个月了。焦家庄豆腐西施的妹妹跟他订了亲。”
张大嘴问道:“官府到底给了他多少银两?”
妇人说:“这谁知道啊?我觉得肯定少不了。顾知县找邱道长看了看风水,将这马放到了城中央,中央为土,土正好可以生金,这铜马不就是金吗?孟兴郊还在那儿开了家飞马大酒楼,现在可好,那一片儿就被人称为飞马。真没想到,一个砍柴种地的穷小子一下就翻了天了,你说奇也不奇?”
王员外陪着孙思祖也走了过来。
王员外说:“你们是在说飞马大酒楼的孟掌柜吧?”
妇人说:“是啊。”
王员说:“很多事儿都说不准,有些事也不能高兴得太早,有些事儿也别沉在悲痛里出不来。因孟兴郊的哥是暴死,孟氏家族不允他入祖坟,兴郊差点跟他们拼了命。还是他嫂子打定了主意,找了现在这块不起眼的坟地,你看,这不是好运就来了吗?外边都说是孟母在起作用,其实我最清楚了,兴郊能有现在全在他这个嫂子,别看他嫂子不抛头露面的,家里很多主意都是她来拿。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孙思祖说:“有件事儿我一直纳着闷,他嫂子耳聋的病我曾给治过却没治好,可后来不知怎么就好了,我寻思咱这一片又出了个神医不成,可打听来打听去都说不知道。”
张大嘴说:“你这神医什么时候帮我们牛将军治得说话了,我张大嘴给你塑个像,天天拜你。”
孙思祖说:“他这哑是没治了。前几天我和望龙观的道长冲和子打赌,他说他能治好牛将军的哑,可不还是没治好吗?按理说,他输了,就得送我一个道徒,可我找了他好几次,他竟然赖账。”
正说着话,冯秃子急冲冲来了,“见到草花爸没有?”
妇人说:“刚才还在呢。谁知道这会儿去哪儿了?”
又问了几个人也皆说不见,冯秃子扑通给我跪下了,“牛哥,快去帮我救救白顶牛吧。二愣子和胡屠夫他们要杀它!”
我回屋拿了一把剑骑上矮脚马就跟着冯秃子去了。
大伙听说要杀白顶牛,也都去跟着看。
路上,知情的人在三言两语地说着情况。
原来,宫素然和冲和子昨日路过台底村时,看到了正在吃草的白顶牛,冲和子竟然叹着气连说几句“白顶牛下山,必有大难!”
老道的话一传开,二愣子约了几个人就暗算了白顶牛,把白顶牛给绊倒了,拴了个结结实实。这白顶牛曾吃过很多人家的庄稼,也不是太得民心。
二愣子等人把白顶牛带到河边,胡屠夫和二愣子竟争吵起来,一个说要捂上牛眼再下手,一个说捂个屁的牛眼?
王员外说:“哪儿有这样的?这老道既然这样说也得问清楚才是啊?老道也没说非得要杀这牛了?”
按冯秃子的话说:二愣子是借机报复,同样赶牛车的为什么要置我的牛于死地?
我飞马急去。
远远地我就看到,那牛给人们跪了下来,如铜雕一般,我仿佛看到牛眼里滚出大滴大滴的泪,直落到沙地之上……
二愣子晃了晃刀,一刀便朝牛脖子捅去,那牛如同神助一般猛地站起挣脱了绳索,脖子上带着刀拼命狂奔……
众人赶紧疯乱地躲着逃着,牛冲过人群,向村里跑去,我心说不好,要出大事儿了!
村里人皆没有防备,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反应快的立马躲进家里闭了大门。
草花妈偏偏这时端着一盆衣服走出家门,那牛一下就向她冲了过去,我“啊”了一声,只见那牛把草花妈顶在了墙上,竟往上甩了几甩,草花妈连盆带衣服都甩了出去。
我看到草花妈的肠胃都流了出来。牛继续疯跑,为了不让它再祸害人,我只好忍着心痛去拼命追赶。
回头看了一下,孙思祖、王员外、草花爸等人都向草花妈跑去,急慌慌地把她抬进了家。
我骑马紧追不舍,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这牛竟然撞开了芙蓉家的大门……这让院子里的男男###想都没想到,她们正热热闹闹地谈论着什么,没想到这牛就撞了进来。
这牛直奔芙蓉而去,草花妈的惨状立现眼前,我大喊一声“不!”,差点晃下马去。一恍然,只听扑哧一声,这牛竟把水兽的肚子捅了个稀烂,肠子都流了出来。
原来,这水兽在关键之时竟挣断了绳子,挡在了芙蓉面前,芙蓉才免遭一难,却也吓得晕了过去。
牛见我举剑刺来,带着刀滴着血又窜出了王家大院,要这样的话,不知还要害多少人命?我顾不得芙蓉,追了出去,柳下安和王逢也骑了马在我后边追赶着疯牛。
王逢朝那牛射了几箭,都未中。
快到孟津岭时,我远远看见一身素衣的妇人提着篮子从小山坡上走了下来,看上去很像孟嫂。妇人见牛向她冲来,急跑没几步就摔了个跟斗。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的剑飞了出去,直插入牛的后臀,那牛踉跄几步,就倒在了妇人不远处。
这时有抬轿者迎面匆匆而来。
我快到牛近前时,那牛竟然又站起来越过了妇人再次猛跑。吓得抬轿者扔了轿子乱窜。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支箭从后面射出,但又是没射中。
这时候,只见那牛晃了几晃,便轰然倒地。我上去拔了剑,那牛正好蹬了腿,两只牛眼大睁着。
眼角竟有血红的泪滴。
我看不得这牛,便回身去搀那妇人。只见她疼得直在地上打滚,篮子摔了出去,贡品洒了一地。不用说,她是给她亡夫刚上过坟。
她的素裙上皆是血。
我下马去抱她,她猛地推开我:“滚!滚!有你什么事?”
一个轿夫问道:“夫人,怎么了?”
妇人说:“别问了,快抬我去找孙思祖。”
刚赶过来不久的王逢说:“孙思祖在我们村呢。”
另一个轿夫说:“那就去猴子沟吧。那儿的郎中艺儿也不错。”
孟嫂被抬上那顶轿子便迅即离去。
柳下安说:“她怎么这样,真是情理不通,亏了咱牛哥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她的小命休已,她怎么还对牛哥发脾气?”
王逢说:“可能她以为这是牛将军的牛呢?她的腿为什么流血呢?是牛踩了吗?”
柳下安说:“我看那牛好像没踩到她。”
但愿孟嫂没有太大的事儿。
忽见一个骑青牛的道人来了,发梳得老高,戴着大红花,一边走一边拿着葫芦喝酒,不是别人,正是冲和子。我想躲开,却躲不开了。冲和子看都没看我们,而是盯着地上的白顶牛,摇了摇头。
他所骑之牛竟大叫一声,朝白顶牛而去,竟用舌头舔着白顶牛的毛……
冲和子下了牛,伏耳在牛肚子上听了听,伸手夺过我手中的剑,朝牛肚子一划,血就喷了出来,吓得柳下安差点掉马,回马就跑,躲了个老远。
牛肚子剖开了,冲和子竟捧出一个活物,头顶有角,全身有鳞甲,只有尾巴像牛尾。这活物竟站立不住。
冲和子也没看我们,像是自言自语:“这就是麒麟,只是还不足月,活得成活不成还两说呢。造孽啊!”
我以为冲和子会让我跟他一起回道观,可他竟像不认识我一样,把麒麟揣进袍里骑上牛就走了。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盯着王逢看了半天,也没说什么。
“我回去喊人,先生和柳公子在这里看护一下。”王逢打马离去。
众所周知,麟、凤、龟、龙为‘四灵’,麟是仁兽、瑞兽,是神的坐骑,它若出现,毕有圣人出现。
此处虽荒僻,但人越积越多。柳下安讲了一个道人如何摇头叹气,如何剖开牛肚子,如何抱出了一个麒麟……他虽是远远观看,却也讲得绘声绘色。
白顶牛虽死得惨,但它肚子里的活物却是个瑞兽,大伙都期盼着麒麟给各自带来吉祥,脸上便都有了喜色,互相开着玩笑:你老婆什么时候生啊?说不定要生个大圣人呢?
好像所有大肚子的婆娘都要生个大圣人。那些没怀孕的婆娘脸上多少有些黯然。
“不急,去拜拜麒麟,就会给你送给儿子来。”高兴的安慰着不高兴的。
草花爸带着人来了,看他的脸色很坦然,莫非草花妈让孙思祖救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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