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时三刻,是问斩轩辕王朝无忧王爷轩辕梦的大日子。一大清早,京都的大街小巷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大家围堵着,抢占最好的视角,只为了一睹这位将天机国闹得血雨腥风的奇女子的风采。
京都与刑场比邻的酒楼二楼,一身青衫的轩辕逸云站在阳台静静眺望楼下喧嚣的人群。他身边跟着红衣妖娆的裴沐瞳和唯唯诺诺的小路子。
小路子不明白,为何陛下一定要冒生命危险潜入天机国看无忧王爷行刑。无忧王爷叛国叛人民,难道陛下不生气吗?为何陛下在得知无忧王爷被天机国俘虏后雷霆震怒,摔坏了御书房内所有古董花瓶,又不顾云丞相和国师的反对,非要来天机国见无忧王爷最后一面。
与茫茫然的小路子不同,裴沐瞳懂得轩辕逸云的心。轩辕逸云从一开始就想保轩辕梦,所以裴沐瞳才会斗胆在战场上命令士兵将轩辕梦抢回来。谁知轩辕梦一意孤行,想用自己的命换来两国和平,裴沐瞳不知道该笑轩辕梦天真好,还是感叹她的英勇无畏。
轩辕逸云沉默地看着远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说不出是怒是悲。生平第一次,他这么恨一个女人;生平第一次,他如此不舍得一个女人。轩辕梦呀轩辕梦,你为何不回国呢?朕既赐给你免死金牌,就证明无论发生什么事朕都会免你一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傻自投落网呢!
酒楼之下,拐角之处的阴影里,玄影带着玄胤枫默默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玄胤枫频频掂足探首,拼命穿过拥挤的人群看向刑场方向,焦急地等待着那个刺痛他心底,牵动他所有喜怒哀乐的人儿到来。玄影默然远视,形色不改,周身不可自抑地散发出一缕悲凉。
突然,玄影穿过人群发现白衣胜雪的慕荣尔雅和蓝衣飘飘的云飞遥焦急而慌乱的身影。他们正奋力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刑场方向挤去。
他们想干什么?劫法场吗?
玄影摇头,打消这个荒唐的想法。慕荣尔雅和云飞遥皆为朝廷重臣,他们知道何者轻,何者重,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
距离刑场不远处的柳树下,风怜情扶着水镜月静静伫立在那里。自从那日萧梦离在战场上救下他们之后,他们就别了裴沐瞳,混入天机国,一直守候在京都留意着宫里的消息。当他们听说今日问斩轩辕梦,他们即刻赶到刑场,站在柳树下苦苦守候,只为了见那个心上的人儿最后一面。
颜诺竹站在人群最前面,满面憔悴,神色痴迷。他呆呆注视着刑车即将到来的方向,面无表情,神色悲沧。
小离,我真的救不了你。我尝试过许多方法,每一次皆无功而返。小离,我很没用是不是?我竟然连我最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崔玉雪陪伴在颜诺竹身边,满脸的心痛和悲凉。颜诺竹在等待萧梦离的刑车,而崔玉雪眼中只有颜诺竹。
“骨噜噜——”
大批士兵押着破旧的刑车由远而近,最前面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不是玄胤浪还有何人!
“贱女人,打她——扔她——”
不知道谁最先发出这声呼喊,紧接着在人群中汇成一股大合唱。人群中不知道谁最先反应过来,紧接着西红柿、鸡蛋、蔬菜、馒头齐齐往刑车里的萧梦离身上砸去。
刑车里的脏兮兮的人儿好像早已心死如灰,呆呆坐在那里,好像木头人似地一动不动,任凭鸡蛋汁、西红柿汁流了一脸一身。
“梦——”云飞遥一声低呼刚想冲上前解救萧梦离,却被慕荣尔雅死死拉住。云飞遥转身怒目而视,愤恨斥骂:“慕荣尔雅你这个王八蛋!你想轩辕梦死,可我不会让她死!你贪生怕死不敢去救她,我去!”
慕荣尔雅不发一语,目光飘向酒楼二楼阳台上那个青色人影,神色木然。
云飞遥顺着慕荣尔雅的目光望去,顿时脸色发白。
陛下……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见人群突然喧哗,还伴随着一声声的咒骂,小路子好奇地探头张望,紧接着兴奋地对轩辕逸云说:“黄公子,是王……梦姑娘,梦姑娘来了!”
轩辕逸云遥遥望去,突然内心沉痛。他死死盯住刑车驶来的方向,目光幽暗,深不可测。其中隐含的情绪,外人无从得知。
裴沐瞳寻声而望,脸色一沉,手下意识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嘴唇紧紧地抿着。
玄影、玄胤枫、风怜情、水镜月和颜诺竹都看见了越行越近的刑车。
玄胤枫激动,正想扑上前,蓦地被玄影点了穴。玄胤枫委屈地愤愤看向玄影,玄影眸光幽深,木头人似地立于原地,目光牢牢锁定在刑车里的那个紫色的人儿身上。
“梦……”风怜情紧走两步,遥望刑车里披头散发浑身坑脏的人儿,泪水情不自禁涌出眼帘,他的声音沙哑了:“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梦……你不能死……我们的孩子……”水镜月神色晃忽,他梦呓似地缓步上前,痴痴凝望着刑车里憔悴不堪的人儿,无意识低喃:“我们的孩子……你不可以……”
“镜月……”
风怜情慌忙拉回神色痴迷的水镜月。自从战场上一别,水镜月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风怜情有些担心,如若水镜月一直如此神色恍忽,很可能会影响肚子里的胎儿健康。
看见渐行渐近的刑车,颜诺竹眼睛近似绝望般地刷地一亮,有如濒死人的最后一点希望,其中悲凄令人不敢直视。
“小离……小离来了……小离!”他奋力冲破人群就想往前冲,被崔玉雪死命拉住。
“诺竹,不可!”
“玉雪,你放手!我的小离来了,我要去救她!”颜诺竹疯狂挣扎,发丝散乱,他痴痴凝视着刑车里的萧梦离,目光迷离有如木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他的世界只有她。
她生,他生;她死,他死!
崔玉雪心如刀割,虽然颜诺竹伤透了她的心,但是她不能够看见颜诺竹白白送死!她抬掌朝拼命挣扎的颜诺竹的后脑勺重重一击,颜诺竹顿时软绵绵摊倒在她怀中,失去知觉。
“诺竹,对不起!”
崔玉雪轻轻低语,眸色复杂,其中千言万语,一时无法尽数。她扶住颜诺竹,挤出拥挤的人群,消失在蜂拥不断的人群之后。
……
刑场之上,午时三刻已到,玄胤浪坐在高高的监斩台上,凝视着台下垂头而跪神色凄迷的女人,拿签令的手在微微颤抖。
一声锣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玄胤浪最后深深看了台下的女人一眼,屏息,压抑住内心涌起的阵阵不舍,高高举起手中签令,
“斩!”
签令落地,伴随着数颗高高悬挂的心在那一刻破碎成片,鲜血淋漓。
“斩!”
刽子手高举手中钢刀,重重挥落——
“嚓!”
“不……”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惨死在自己面前,鲜血染红了世界,四周刹那间寂静无声,就仿佛整个宇宙空间都安静下来。
短短的一分钟却像无数个慢动作无限回放,他们眼中只见刀起头落血溅百步的刹那……
一群金毛猎狗寻食而至。
浓郁的血腥味儿刺激着猎狗的所有感官神经,它们蜂拥而上,围着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争相抢夺,分而食之,别说骨肉了,就连一寸毛发也不放过,仿佛不将尸体舔食殆尽,它们绝不心甘。
“不……”
水镜月一声惨叫,直挺挺晕倒在风怜情怀中。
风怜情早已被眼前惨况惊得泪流满面,水镜月突然晕倒在他怀中,他手忙脚乱连忙扶住他,掐仁中,急切在他耳边呼唤:“镜月!镜月!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镜月……”
“梦……不……不要……”
云飞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胸口一热,喉咙一甜,一口血水喷涌而出,他跪倒在冰凉的地面,一口一口咳着血水。
“飞遥……”
慕荣尔雅惊诧,连忙点了云飞遥身上几处大穴,压制住云飞遥汹涌缭乱的内息。
“为何……”
惊怔看着眼前惨况,轩辕逸云不敢相信玄皇竟然如此残暴嗜血。那群猎狗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事先准备的。没想到玄皇不但要轩辕梦身首异处,还要她尸骨无存。何其残忍,何其悲凉!
梦……皇帝表哥对不起你……竟然连为你收尸敛棺都做不到!
梦……你放心,你的家人皇帝表哥不会为难他们……等到适当的时候,皇帝表哥一定会为你正名,还你清白!
梦……一路好走!
来世,切莫再生做皇家人!
一袭紫衣,干净清爽,不施脂粉,清新亮丽。萧梦离牵着枣红色的骏马,与仇千立并肩走在空旷的大草原上,微风送爽,送来草木芬芳。
“多谢国师救命之恩!”
回想起行刑前一天晚上,仇千立突然出现在天牢,身边还跟着一个神志不清的侍女。仇千立命萧梦离脱下衣服给女人穿上,又换上女人的衣服,然后他目光直视女人大约两三分钟,女人当即乖乖躺下,仿佛死了一般。萧梦离想起秦蔚晴所说的关于仇千立的催眠术,内心暗惊。仇千立示意萧梦离跟他离开。
能够逃出生天,萧梦离求之不得。跟仇千立出了天牢,连夜出了京都城门,仇千立将马交到萧梦离手上,陪她就这样在荒郊野地走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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