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马六分别,回到家中,张武心绪难平。
便连每晚必研究的《大禹步》,也觉索然无味。
他打心里很理解马六。
六叔当狱卒二十年,见惯了牢里的黑暗,突然出现一个胸怀大志之人,能够带领他突破黑暗,走向光明,尽管希望渺茫,但精神上的追求,有时候比生命更重要。
与其漫无目的一辈子,不如轰轰烈烈过半生。
张武若不能长生,大概会选择和马六站在一起。
人生苦短,来这个世界一遭,总要留下点什么,方便后人评说。
可惜……
“要让六叔失望了。”
张武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皇宫里有人能炼制灵丹,为帝王续命,那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只怕比武道大宗师还要强大!
在没有碾压对方的实力之前,自己必须苟着。
……
第二日,天牢点卯,张武未到。
实在是昨夜心血来潮,研究大禹步有了进展,直至天明才昏昏睡去,来到牢里已是晌午。
见他一到,程狗立即迎上来问道:
“武哥儿,昨晚六爷没跟你说什么吧?”
“怎么了?”
张武怔了怔,发现程狗紧张而又焦虑,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昭狱出大事了!”
“昭狱?”
张武不解。
昭狱和天牢各不统属,虽有通道连接,但两拨狱卒几乎没什么交流,各家自扫门前雪。
程狗苦笑道:
“你那六叔已接管昭狱,统筹狱中所有狱卒、囚犯、镇抚司校尉和力士,今儿一大早点卯,先把原先管理昭狱的校尉免了职务,吊起来一顿毒打,而后将人押送到我们天牢,准备流放三千里。”
“而后又下令,昭狱所有狱卒,不允许以任何方式打钱,发现一例,流放一例,数额巨大者,死刑!”
程狗浑身一阵哆嗦,显然是怕到了骨子里。
若按马六这么个治法,他这新上任的司狱,各种索贿,被活活打死都不为过。
镇抚司可不管你属于刑部,真发飙起来,两年前血洗天牢的事情又将发生。
“这……”
张武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来六叔是要来真的了。
还世道清白,从我做起。
不过六叔不是莽撞人,敢这么做,得罪昭狱大小官吏,实是因为他已是副千户,位高权重。
程狗问道:
“武哥儿,你说六爷会不会对咱天牢下手?”
“不会。”
张武肯定说道:
“昭狱是替皇帝审讯王公大臣的地方,自然要律法严明一些,否则连昭狱都有贪腐,杀不杀人全看银票厚不厚,他们镇抚司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倒也是这个理。”
得到肯定回答,程狗宽心下来,抚着下巴暗暗思索,要不要再压一压牢里的油水……
而张武来到灶房,担着桶,开始送饭。
该往桶底撒沙子的,依然照旧。
他做不到马六那么大决心,从黑到白,说变就变,但也不会阻拦一个向往光明的人。
……
马六在昭狱整顿了几天牢纪,便带着一个总旗小队,去抓捕犯事的江湖人物了。
一走半月有余。
张武本以为能让六叔出手的,怎么着也是个孙千户这样的绝顶一流高手。
然而人抓回来,由于影响有点大,没往昭狱关,而是关到了天牢里。
实在是因为此人乃是江湖中威震四方的大侠,乐善好施,行侠仗义无数,百姓眼里的大善人。
若是枉加迫害,便会像这两日一样,狱卒们回家路上经常被江湖大侠找茬。
早上天牢大门口,还会有轻功高手在夜里挂白条,为这大侠伸冤。
顺天府那头也有不少人击鼓鸣冤。
而此人名唤:
“山河大侠!”
镇抚司抓他的理由很简单,李嵩山倒了,你这个和白龙寺事件有直接关系的嫌疑人,又如何能逍遥法外?
这一日,张武继续送饭。
来到重刑区一号狱时,牢中犯人立时瞪直了眼。
“是你?”
“郭大侠,我们又见面了。”
张武笑嘻嘻,勺子用力往桶底捞,盛上满满一碗浓稠的稀粥。
不过他没带食盒,也不准备送鸡。
连日来的追捕,让郭天旭饿极了,端起碗便狂喝起来。
“大侠,别急,我们俩也算是一见如故,只要有我在牢里一日,好酒好饭管够。”
张武从腰后解下酒壶丢进去。
郭天旭揭开壶盖一闻,立时露出迷醉神色。
“果然是好酒,少说也要十两银子一壶。”
“咕咚咕咚——”
郭大侠当下仰头痛饮起来,喝得面红耳赤,舒爽至极。
临了不解问道:
“兄弟,凭你的身手和功力,在镇抚司足够当百户,怎么会想到在天牢当狱卒?”
“此事说来话长。”
张武摇了摇头,反问道:
“郭大侠,这顿饭怎么样,吃饱了吗?”
“酒足饭饱!”
郭天旭拍着肚子,精神大好。
张武起身点头道:
“来人!”
“在!”
五个狱卒出现在牢外。
“将这厮架至刑房,我要亲自招呼。”
“?????”
郭天旭呆滞,满脸不解。
狱卒们打开牢门,一哄而上,五人合力将吃了软筋散的郭大侠扛在头顶,直至押入刑房,绑在冰冷染血的钢铁刑架上。
“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啊?”
郭天旭大急。
张武不回话,也不问话,只是一个劲用刑。
到点便给吃白米饭,偶尔带两盘菜,让郭大侠养好身体,接着往死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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