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云也是这一刻才意识到,段景曜欺骗了她,或者说,他选择了只对她说一部分的实话。
“昭云,我……”
“大人骗了我。”
段景曜没由来的心慌,连忙解释道:“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是故意隐瞒。”
“我不需要大人的道歉,我需要解释,一个真实的解释。”
段景曜不知从何说起,从两人刚认识开始,他就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其间,他有过想要和盘托出的时候。
却总是没能找到最佳时机。
“昭云,我的亲姐姐确实死在了十四年前,我没有骗你,但她也确实不在手稿纸上。她、她是先皇后段婧……”
楚昭云心中一滞,原来段景曜是先皇后的弟弟。
忽然,好多事情都明朗了起来,从最开始听说他进宫给太后侍疾,到他从来不提及自己的府上如何,一切都说得通了。
说到底,是她给了太多的信任。
这也怨不得自己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
隐瞒家世身份,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姐姐是先皇后。
这般的身份,很难不让人将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而然地串起来。
楚昭云还是一如既往地坦诚,说道:
“大人,我真的很难不去怀疑,十四年前,我娘和其他人的死,是因为先皇后而起。毕竟,谁会大费周章的将几个后宅女子伪装成病逝的模样,又将她们的事在各处记载上全部抹去呢?”
“昭云,我不确定。”
“不确定,不代表大人没有这样的猜测,可是大人什么都没说过。”
话落,楚昭云呼出了一口浊气,只感觉心里堵得慌。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至于到了被他背叛的程度,可确确实实很介意他的隐瞒。
就算他说了,她也清楚,先皇后死了,大抵同样也是受害者,若真是这样,没有人能怪到先皇后身上,更不可能怪到先皇后的弟弟身上。
可是他没说。
她的心里便有了芥蒂。
“昭云,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瞒着你。”
“确实是大人瞒了我,我原谅大人了。”
段景曜一口气还没松完,又听见楚昭云说:“只是,我想静一静,我先走了。”
段景曜愣在原地,不知道她说的静一静是什么意思。
明明听到了她说原谅,可是他感觉自己并未被原谅。
从衙门回家的这条路,他走过许多次了,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夜这般漫长。
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路的尽头。
他突然害怕,害怕自己和楚昭云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
一想到这,段景曜抬眼看了看四周,开始不顾一切地往永勤伯爵府的方向跑去。
而此时此刻,楚昭云回了永勤伯爵府后,因着多日未回家,给秦氏请安后才回了自己院子。
一进自己的卧房,眼泪便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就像看到母亲的名字出现在手稿纸上的时候,眼下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泪。
莫名其妙,且来势汹汹。
“我可能是太累了……”楚昭云喃喃自语,抬手试了试自己额间的温度。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之后。
和衣躺在床榻上,楚昭云问自己,知道了十四年前母亲是被陷害,阿公是枉死的,难过吗?
难过,可是她早就确定了此事,难过也不是今夜才生出来的。
她又问自己,知道了段景曜对她有所隐瞒,伤心吗?
谈不上伤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很正常。
就算是至交好友,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过往全盘托出。
她不懂了,那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想不通的问题,她选择抛掷脑后,擦干眼泪扯过被子准备入睡。
猛地,楚昭云睁开了眼睛。
她听见了段景曜的声音。
她怀疑自己哭狠了,耳朵也不正常了。
紧接着,她又听见了一声,她突然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像是离魂症的前兆……
“昭云,睡了吗?我在窗外。”段景曜心想,问完这一句再不答,兴许她就是睡了。
楚昭云一脸惊讶地撑开了窗户,竟然真的看见了段景曜。
“你……”
“昭云,我错了,我知道你想静一静,但我还是来打扰你了。”段景曜一路跑来,又悄悄进了永勤伯爵府,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很冲动,但他不后悔,这一趟非来不可。
眼下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是先皇后弟弟的事,并非我有意隐瞒,如今继皇后母仪天下,也只有几位老臣才记得先皇后,久而久之我就不习惯于提起自己是先皇后弟弟这一层身份。”
楚昭云点了点头,段景曜的意思她明白也理解,但放到两人的关系里说不通。
她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既然段景曜追过来选择说个明白,那就掰扯个明明白白。
“可是我们之间有一起查十四年前案子这般重要的事,你的身份很重要,这不是不习惯提起就能不提起的事。”
“我知道,我也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和你开口,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不敢。”
“不敢什么?”
段景曜再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不想让她生气,便如实说道:“你说得对,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其他人的死一定是和我姐姐有关,我不敢在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之前和你说,我怕你迁怒于我,我甚至卑鄙地想,若是一直查不到十四年前的真相,我就一直不和你说,瞒着你总好过让你厌恶我。”
楚昭云越听越不理解,直接问道:“为什么?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个是非不分会随意迁怒的人,且不说先皇后和我娘之间的内情到底是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先皇后害死了我娘,我会恨她,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也一直在查吗?你不是也完全不知道当年的事吗?更何况,她们几人前后都病逝了,更不像是谁害了谁!大人能听明白我说的话吗?”
“听明白了。”段景曜抬眼看着楚昭云,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满脑子都是她。
“昭云,我知道你不是狭隘的人,可是我害怕。”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心悦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还是会害怕你迁怒我厌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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