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父子二人直到离了皇宫都没心思和彼此说话。
高骞没了虎符,心中堵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此事一旦传出去,军中不少支持他的同僚必定要倒戈到对头那里去,且今年年初刚平定了边境的战乱,恐怕三年内不会再起战事,说句不好听的,他再想拿兵权,可能得等三年后。
别人可不知道陛下只是为了敲打他绑了段景曜一事才失了虎符,众人也只会猜测他失了帝心。
他都能想象到树倒猢狲散的景象。
而高沛,原本正在家喝茶下棋,莫名其妙受了儿子的连累,心里更是憋着一口气。
等见到儿子往前走的方向不对,他才开了口:“不回家你要去哪?还有脸回牙帐?”
“我回别院!”高骞原本不想同高沛争执,但看见高沛一脸责怪的表情,他下意识就顶撞道:“我是没脸回牙帐了,难道这不是因为父亲吗?”
“胡言乱语,你抓了段景曜也就算了,还没这个本事看住他,这怪为父?”
一提此事,高骞也无话可驳,一股脑将此事怨在了吴见青头上,但眼下又不想在高沛面前跌了面子,又说道:“若不是父亲之前让我处理那个姓柳的老头,我能去绑他孙女?不绑他孙女我能想着去拿捏段景曜?”
高沛咬紧了后槽牙:“我让你处理了他,你大可将他赶出汴京去,谁让你杀人了!”
“父亲当时把事情说的那般严重,甚至涉及到了朝堂稳定,只是让我把人赶出汴京?事已至此,父亲也不必说什么了,这结果我自己受着就是!”
“!”高沛见高骞这一副不服管的模样,也知道高骞做惯了大将军,向来只有高骞训别人的份!
儿子大了他是管不了了,如今是说也说不得了,气得他扬长而去。
高骞顶撞高沛,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并非是真想和高沛置气。
毕竟这件事是他连累了父亲。
眼下回别院,一是因为明日还得接着帮表妹找宝哥儿,这事在伯爵府快瞒不住了,没了虎符也得先把答应表妹的事办完。
二则,他还得回别院去收拾吴见青。
夜色茫茫,冷气萦绕在空气中。
地上的积雪结成了冰。
高骞牵着马往别院走,心里一会儿想着今日的事,一会儿又想着周氏可能藏孩子之处还剩几个地方没找。
踩在冰雪上的咯吱咯吱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突兀。
忽然,高骞眼前一黑,被人套住了头。
“谁!”他立刻松了缰绳去抵抗那人。
谁料那人早有准备,一个扫堂腿就将他摔到了地上。
他方才并没有听见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谁!”
高骞使出浑身力气,竟也没能从那人手下挣脱出分毫。
紧接着,拳脚便落在了他身上。
雪地滑,他又被人摁住,是半分也起不来身。
慌乱之中,他只能抱住头。
那人的拳头极其狠辣,拳拳都打在了要害之处。
谁会如此胆大,敢当街行凶?
“段景曜!”高骞怒火中烧,喊着段景曜的名字,定是段景曜来报复他!
“段景曜,你好大的胆子!”
“住手!你找死!”
“唔……你!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你!”
但无论他说什么,动手之人都未曾理会他,只一拳一拳地砸在他身上,有几拳甚至砸到了他的脸上。
挨揍的人都累了,没了挣扎喊话的力气,可揍人的人还没累。
直到蜷缩在地上的高骞没了动静,揍人的人才离去。
过了许久,高骞才狼狈地站了起来。
他方才只有挨揍的份儿,毫无防备之下被偷袭导致他毫无反击之力。
也是挨了若干拳头他才反应过来,段景曜是泄愤,定是不敢杀他。
所以他才装作被揍晕了。
“嘶……”高骞倒吸一口凉气,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就连眨眼都觉得疼。
段景曜这厮真是下了黑手!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后悔,就不敢去招惹段景曜!
正一瘸一拐走着路,高骞抬头看见几人朝着自己跑来,顿时警惕了起来。
定睛一看,才看清来者是自己人。
来得正好!
“将军!将军!”吴见青看清了高骞的模样,心中大惊,进了一趟宫,怎么大将军成了这副模样!
宫中怎会有如此粗鲁之人,怎有如此胆大之人!
“将军,发生了何事!”
高骞抬起胳膊招了招手,说道:“见青,过来,近些。”
吴见青以为高骞要跟他说什么机密,便配合地伸着脖子凑着脑袋过去。
啪!
高骞狠狠一巴掌,扇得吴见青原地打了个转。
“将军……”吴见青捂着脸,惶恐地看着高骞,但直至此时,他也只是以为高骞在宫中受了气,拿他撒气而已。
“你近来坏了我不少事,今日因为你鲁莽松懈放跑了段景曜,陛下收了我的虎符。”高骞咬牙切齿,以前他提拔吴见青,是因为此人行事果敢又不乏细心,谁知才两三年,此人却成了这般不堪用的模样,“吴见青,你说我是生啖你肉还是生饮你血?”
“将军!”吴见青这才反应过来高骞说了什么。
今日在官道附近找人时,他心中就有了隐隐猜测,这次恐怕他坏了高骞的事。
但他没想到此事的后果这般严重。
他也知道今日之事是自己的错,没有派人在地牢守着,更没有及时告诉高骞段景曜楚昭云逃跑一事,所以他也不敢狡辩。
想到自己家中的一摊子烂事,顿时焦头烂额,只希望高骞能念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他一回。
解释道:“将军,是我的疏漏,我这些时日家里有些难事,分了我不少心思,我不是有意松懈,实在是家中的事……”
“闭嘴!”高骞打断了吴见青,不欲听其狡辩,吴见青家里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眼下的结果是吴见青造成的,就算有苦衷,又能改变什么?
“我身边是留不得你了,牙帐你也不必再去了,滚!”
“将军……”
“滚!”
寒夜之下,高骞只觉得自己留了吴见青一命,已是念在跟了他三年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而吴见青却只觉得心中悲凉。
他是高骞的一条狗,平日里听他的话去咬人,如今办事松懈是因为有苦衷,可高骞却不屑于听他解释。
一句滚,就包含了所有。
吴见青突然明白了,在高骞眼里,他比不上一条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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