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二人离了悦来店,先去了贺家。但也只是同门口小厮说了一声贺榕的事,并未踏进贺府。贺榕正关押在皇城司,任凭贺家使多大劲,也进不去皇城司。
之所以来告知贺家一声,是怕等章家人来闹的时候贺家不认账。
随后,两人才去了章家。和猜测中一般无二,章家父母听闻消息的那一息,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极度悲痛过后,章家老老少少就一起去了贺府。章纮的母亲更是直接拿上了白绫,扬言若是贺家不给她儿赔命,她就直接吊死在贺府大门口把事情闹得更大。
“唉……若是真吊死在贺府门口可如何是好!”楚昭云有些犯愁。
“不会的。”段景曜阻止了楚昭云跟着章家去贺府,又说道:“方才已经同章家说了,贺榕已是死罪难逃,章家眼下叫嚷着去贺府让贺榕赔命,无非是想多要些钱财。”
“啊?”
楚昭云先是惊讶,又是不解,随后是了然,最后化作了一声叹。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不是章纮的家人,她没有立场去评判他们的行为。
若是有朝一日她枉死了,她只希望家人不要太过伤怀……
几场秋雨过后,汴京城的天彻底冷了,树木露出了光秃秃的枝桠,目之所及之处愈发显得单薄,却也敞亮了起来。
章家远在繁塔寺附近,要去程氏医馆,须得一路往北。
楚昭云觉着走了许久的路,才到了内城,
越往里走越是繁华。
也正是跟着段景曜走了一遭,又听他讲了许多,楚昭云心里对汴京城大概有了具体的描绘。
她两次来汴京城都是从南薰门进城,竟不知原来汴京城共有十四座城门外加七座水门。竟有四条河穿城而过,而且等进了内城她才发觉,原来相国寺就在东大街北边……
至于内城最中央的皇城,她没去过,段景曜也并未多说,可她知道自古宫门深似海,总之不是什么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地方。不过若是她真当上了正四品官员,倒是能进皇城上朝……
汴京城原来这般大!
东大街原来这般热闹!
程氏医馆的地段原来选的这般好!
本以为程氏医馆初来乍到难以开张,但站在医馆门口时,楚昭云发现自己想错了。
医馆里问诊的人都已经排上号了,她正感慨着,忽然有位医女来到了眼前。
“楚姑娘?”
楚昭云想了一想,才想到眼前医女的名字,“川乌?”
川乌笑道:“楚姑娘可是来找东家的,今日东家不在医馆。”
“我来抓些药,只是有一味药材拿不准需问问大夫。”
“楚姑娘跟我来后院,苦葵大夫方才去后院洗手了。”说着话,川乌俏皮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姑娘是东家的朋友,我带姑娘插个队。”
“多谢。”楚昭云却之不恭,跟着川乌去了后院,见到苦葵,她立刻将写好的药方递上,说道:“此药方是我从医书
上看的,名为温胆汤,最后一味药材我不记得是柴胡还是竹茹了……另外各种药材的用量,还得烦请您斟酌。”
苦葵本是不愿搭理贸然插队的人,但一看是川乌领过来的,仔细一想应该是东家特地交代过的那位。
等看到药方更是一愣,细细斟酌后开了口:“根据其他药材的药性来看,最后一味药应是竹茹。此方子开窍宁心,又泄心火,活血化淤,可调理体质,只是……真有需要此方的病人?”
楚昭云点了点头,将贺榕的病症和盘托出,听得苦葵震惊呢喃:“这世上竟真有离魂症……”
“我也是第一次见。”
“姑娘稍等,我斟酌斟酌其中用量,不过若是能找到那本医书就好了。”
楚昭云摇了摇头,若是有医书在手她也不必跑这一趟了。医书虽有,却在襄阳府。且那是十四年前从汴京带回襄阳府的遗物,看书本的破旧程度,像是孤本。
苦葵沉默了许久,抱歉道:“今日怕是难有结果,等晚上其他大夫空下来了,我们一同合计合计,姑娘可否明日再来取?”
楚昭云心想明日自己大抵不会再去皇城司了,便看向段景曜。
段景曜意会,应道:“明日让皇城司的人来取。”
两人将药方留给苦葵后,加快脚步回了皇城司地牢,到门口时,正巧迎上了白泽。
白泽打了个哈欠,他昨晚在皇城司睡的,起晚了一会儿,不过……大人和楚姑娘
怎么是一起来的!
不敢想,也不敢问!
“大人,这是贺榕昨晚的证词。”
段景曜刚接过证词,就看见余富匆匆从地牢里跑了出来,“大人,贺榕闹起来了!”
几人进了地牢后,还没看见贺榕就已经听到了他歇斯底里的声音。
“凭什么!凭什么!既然说了我没有嫌疑为什么又把我绑到狱里,你们就是包庇凶手!想栽赃我?门都没有!放我出去!我要敲登闻鼓告御状!”
很显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傍晚被绑来皇城司地牢的路上。
“贺榕,别喊了,撕扯了伤口对你有什么好处?”楚昭云一句话,把贺榕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先看看这份证词。”
“证词?”贺榕疑神疑鬼地从段景曜手里接过了证词,不知道皇城司又要搞什么手段,只是看着看着,他就发觉了不对劲,这证词里的凶手是他自己!
越看,贺榕的心越往下沉。
“不可能!这般荒唐的故事也能编出来?我就是我,怎么可能是两个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面对贺榕的愤怒质问,楚昭云心中早有了应对之法,只轻飘飘地问道:“贺榕,我且问你,这几年天色一黑你都在做什么?白日你可有关于夜晚的记忆?”
“我当……”当然二字还未出口,贺榕就卡了壳。他想说他会留在书斋温书,然后回家吃晚饭,给母亲请安……他心里是这般想的,也觉得自己就是这般做的
。
可仔细一想,他竟然真的对于傍晚过后的自己具体做了什么事,全无记忆。
就连昨日也是,他愤怒于皇城司察子绑了他,可再有意识时就已经是方才……难不成他从被绑就一直睡到今晨?
“贺榕,别装了,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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