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等看清楚江然面容的那一刻,在场众人无不惊愕。
明明他应该在笛族族地才对,为何会现身于此?
当然,这件事情或许并不重要。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欧阳雪出手了!
一夜三千杀,绣眉点青花!
此一剑好似自天外而来,青花于其背后绽放,掀起的剑意并未如何声势浩大,却透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诡谲。
青花一现,剑锋就已经到了江然眉心之间。
只需要一个动念,长剑便要贯穿头颅。
这种情况之下,哪怕是青源道子等人想要张口示警,也根本就来不及!
嗡!!!
场外众人瞳孔收缩的那一刻,无形的气劲便已经自江然和欧阳雪中间爆发。
含而不发的剑气,忽然展现出了具体形态,一朵朵青花一般的剑芒,于地面炸开了一道道深坑。
而她的剑,却在江然的两指之间。
江然掌如摘星,仿佛就算是天上的星辰也可随手取来,更何况人间一剑?
然而他如何出手,怎样捉剑,却无一人能够看的明白。
哪怕是对面的欧阳雪,本以为这一剑已经可以建功,却没想到,竟然无功而返……不,无功是无功,是否能返,尚未可知!
她手腕轻轻下压,剑尖上挑,内息随着长剑凝成剑芒,想要逼迫江然松手。
可江然两根指头只是微微用力,她这尚未凝聚成型的剑气,便已经胎死腹中。
这一刻,骇然便是欧阳雪。
“怎么可能?”
她瞳孔收缩,江然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在此时涛涛浊浪好似天地洪流,当中夹杂龙吟海啸,自左侧铺天盖地而来。
右边则万物凝滞,似乎连真气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无形的力道转眼之间就已经压迫到了咫尺之间。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道,和眼前这越发放肆的剑气,引得江然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他忽然屈指一弹,就听得嗡的一声响。
欧阳雪的剑锋被他弹的冲天而起,紧跟着他两手一分,一上一下,一左一右。
无穷罡气盘踞周身。
将自己和身后众人尽数纳入其中。
自这罡气成型的那一刻,左右两侧的攻势已经到了跟前。
无声!
彼此碰撞,尽是无声。
江然眉头一挑,略显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
这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然没有一触即溃……本领可谓高明。
恰在此时,欧阳雪重整剑锋,倏然下沉。
这一剑和先前的招式又有不同,势大力沉,似欲开山。
只是当落到江然的不灭天罡之上,照样无法激起点滴烟尘。
三个高手昔年皆是纵横一时之辈,哪里愿意相信有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抵抗三人联手?
虽然感受到了天意倒悬不灭神功这一门不灭天罡的反震之力,却也仍旧不住加大内息,想要破了不灭天罡,把江然斩杀在当场。
黑色的石门之前,一时间飞沙走石。
罡气,剑锋,掌力,指力……各种力道于这当中混杂。
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以江然脚下为核心,地面上竟然也呈现出裂痕,宛如蛛网一般,朝着四方蔓延。
就见三大高手各自面色凝重。
江然的嘴角却泛起了一丝笑意:
“仅此而已?”
这四个字一出口,三大高手同时脸色大变。
这等交锋之中,他们三個人已经用上了平生所学,内息哪怕未曾出足十分,却也到了七八分的程度。
论武功,普天之下,又有什么人能够在他们三人联手,同时出七八分力的情况下,仍旧开口说话?
一念落,心中顿时生出不妙之感。
果不其然,就见江然忽然单掌一翻,猛然往下一按。
更加猛烈的内息自那不灭天罡之上而起。
三人借此和江然较劲,如今自然首当其冲。
下意识的想要以内力抵挡,却只觉得江然这一股内力,好似蛮龙破海,金猴闹天,根本无法阻挡。
一念之下,三人内息顿时不济,出现了破绽。
不灭天罡之上的力道他们再也抵御不住,就听得噗噗噗,三道身影被不灭天罡震飞,各自喷血而退。
他们退,江然却不想这般轻易放过他们。
脚下一步跨出,身形扶摇而起。
巨大的法相呈现于半天之间,一探手,硕大的拳头便已经朝着欧阳雪落下。
欧阳雪面上现出骇然之色,顾不上身形尚未调整好,内息尚且不曾调匀,便强行催生内力,自下而上送出一剑。
此剑步步开花,层层叠叠掀起。
剑气一节高过一节,锋芒之锐利,似乎是想要天空戳穿一个窟窿。
可当触碰到江然那蛮不讲理的一拳,所有的锋芒又好似只是一个笑话一般。
就听得哗啦一声响,剑芒破碎。
欧阳雪又禁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江然这一拳但凡落下,自己只怕要被他砸成肉泥。
眼看着就要身死,就听‘哞’的一声呼喝自一旁传来。
地面传出轰然巨震。
似乎有巨人于地面奔跑,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出现了一个深坑。
身高至少有两米往上,浑身上下虬结壮硕的男子,此时已经跑到了欧阳雪的身旁,一把将欧阳雪抓住甩了出去,一边怒声喝道:
“我来领教!!!”
话音落下,双手握拳,好似青牛望天。
磅礴的气势于其背后凝聚,竟然当真呈现出了一头青牛的模样。
“是他!”
青源道子脸色倏然一变,语气沉重。
自江然现身,欧阳雪和燕不归,商无殊三人联手与之交锋,到现在也不过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青源道子等人,先是被欧阳雪的剑法震撼,又愕然于江然的突然出现。
眼看着这三大高手联手竟然敌不过江然,心中尚未来得及感觉震撼。
就又出现了变故。
金歌感觉自己的掌心都隐隐见汗,忍不住问道:
“此人又是谁?”
不等青源道子回答,一声震天价的巨响便已经回荡在了十万大山之间。
在场众人只觉得脚下一阵动摇,仿佛整座十万大山都被江然这一拳打的摇摇欲坠一般。
而那个自告奋勇,帮着欧阳雪架住这一拳的好汉。
已经彻底被这一拳碾压。
鲜血自江然法相边缘流淌而出,就见江然缓缓收回了手。
一具已经彻底被砸扁的尸体,正躺在那里,四肢筋骨尽数断裂,死的可谓是惨不忍睹。
“什么东西?”
江然下意识的甩了甩手,虽然他是被法相砸死的,可触觉还是传递在了江然的心底。
一时之间,四周宛如死寂。
青源道子本想开口解答金歌的疑问,此时此刻,却也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了半晌之后,这才吐出了口气:
“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确实不重要了。
哪怕青源道子见识在如何不凡,怎样见多识广。
一个已经被江然一拳打死的人,当然不值得再拉出来介绍一番。
又不是要给人家写平生,刻墓志铭,何必呢?
而他这句话说完,就发现,江然已经顺势抬头,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继而一笑:
“青源小道士?好久不见啊!”
眼看着江然叫破了自己的行藏,青源也是一笑,索性纵身而起,来到了江然跟前:
“江兄,好久不见。”
余下金歌等人也纷纷现身,来到了江然身边。
哪怕是那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勤快骨头的余慢慢,也不敢怠慢了。
众人重逢,江然一时之间也是满脸喜色。
倒是没想到,自这地下魔国出来,就见到了这么多的人。
田苗苗蹦蹦跶跶的来到了江然的跟前:
“公子公子,有吃的吗?”
“……久别重逢,你这开场白,倒是别开生面。”
江然一阵无语,回头瞅了阿那一眼:
“还有吗?”
“有。”
他们一行人出门办事,自然是得带干粮的。
他打开包袱,就从里面拿出了两张肉饼。
田苗苗顿时大喜,连忙接了过来,张嘴就吃了半张饼,一时之间两只眼睛都闪闪发光:
“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点。”
阿那笑道:
“这也算是咱们笛族的特色肉饼了,如今是凉了,热的时候更好吃。”
田苗苗一愣,吞咽的动作缓缓停下,忍不住问道:
“这……这里面是什么肉?”
“野猪肉。”
阿那奇怪:“还能是什么肉?”
田苗苗顿时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是虫子肉呢……青源跟我说,你们笛族就吃虫子,根本不吃正常的肉。”
“……”
阿那一阵无语:
“虽然说虫子我们确实也吃,但是山中自有走兽,何必贪恋于虫呢?
“道子这般说,岂不是坏了我笛族风评?”
青源道子苦笑一声,总不能说那会是故意吓唬田苗苗,免得这丫头溜之大吉?
柔姨则上前一步看向江然:
“没事吧?”
“没事。”
江然微笑着点了点头:
“柔姨你们也到了,看来是苗苗找到了你们。”
“没错。”
柔姨上下仔细端详了江然两眼,确定他身上无病无伤,这才问道:
“那件东西……可拿到了?”
“拿到了。”
江然回头看了唐诗情一眼。
唐诗情顺势递上了那个玄铁盒子。
江然托着此物,轻声说道:
“那件神兵,就在此间……不过,想要将此物拿出十万大山,似乎也没有预想之中的那般简单。”
言说至此,他缓缓抬头看向了不远处。
目光直接越过了已经重新站起身来的三大高手,看向了林木深处:
“各位是想要自己现身,还是想要让江某请诸位现身?”
这话音落下,周遭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就听得一声叹息传来。
“当世魔尊……果然非比寻常。”
一人自暗处走出。
此人年岁不小,只是容貌并不如何多见老态,尤其是一脸正气,叫人一见他的面,就会忍不住幻想此人会不会是什么江湖大侠?
他要背挺直,眸光并不恶毒,看着江然的时候,满眼都是复杂之色。
“本来……事情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他轻声开口,不知道是在跟江然说话,还是在跟自己说。
江然留意到了这句话,却并不在意,只是轻笑着问道:
“还未请教?”
“……君何哉!!!”
渡魔冥王已经抢先一步开口:
“狗贼!!魔尊在此,还不速速跪下受死!?”
“按道理来说,我确实是应该跪下受死。”
君何哉轻声说道:
“只可惜,这个天下从不讲道理。
“倘若我愿意遵循这样的道理,也不会有今时今日。”
江然看着他,轻笑一声:
“原来你就是君何哉……
“从金蝉到青国,再从青国到离国。
“你可当真是从不现身与我见面,如今为何要见了?”
“自然是为了你手中之物。”
君何哉定定地看了江然手中那玄铁盒子一眼,轻声说道:
“尊上,只要你愿意将此物交给属下。
“属下保证,今日伱们去留随心,属下绝不敢阻拦半分。
“可倘若……尊上今日执意不给。
“那就莫要怪属下,不念同门之情了。”
“哦?”
江然闻言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倘若本尊将此物交给你,你真的就会放我们离去?”
“……”
君何哉沉默了一下,并未开口。
“是吧?”
江然笑道:
“毕竟你也不确定,本尊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更不能确定,这盒子里是不是真的有那件神兵……
“现如今这个机会,是你耗费诺大的心机一手促成,可谓十分难得。
“若是因为这一时之间的疏忽大意,导致所有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只怕今生今世你都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
“尊上……你果然早就已经知道了。”
君何哉用一种越发复杂的眼神看着江然。
江然轻声说道:
“自青国的种种经历之后,倘若本尊还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那岂不是可笑至极?
“不得不说……君何哉,你真的很厉害!
“自金蝉开始,便步步为营。
“努力挑起青国和金蝉之间的纷争,栽赃嫁祸给我魔教,引我魔教入局。
“另外,金蝉之中的血蝉你应当不会陌生……”
“……确实并不陌生。”
君何哉不知道为何,没有再盯着江然看,而是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昔年我化名与之联合,你爹便是死在我们这帮人的手中。”
“所以,你借血蝉之口,让我和长公主结识……便是为了你其后于锦阳府的谋划。”
“哦?”
君何哉忽然笑了:
“这话属下倒是听不懂了,就算是尊上和长公主结识,乃是属下刻意为之。
“那为何不能是属下想要利用长公主,让你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此言一出,江然不等开口,长公主就气笑了:
“哪怕他能英雄气短,本宫也不会儿女情长。
“君何哉,你到底在小看谁?”
“是了是了,金蝉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
君何哉轻轻点头:
“自然不会儿女情长。”
“所有人都以为,虎威关内,你杀了青国小皇子,嫁祸给长公主之后,是想要杀了她,从而坐实这件事情。
“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自长公主知道本尊身份,有感于金蝉和魔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属于同一立场。
“皆身受你天上阙之苦,故此并不想和本尊抗衡,反倒是想要和本尊合作。
“有鉴于此,长公主身受重伤,定当求助于本尊。
“如此,方才有了青国之行。”
江然一番话娓娓道来,可要话说从头,却还得从更早的时候说起。
从天上阙搅动江湖风雨,嫁祸给魔教。
于柳院之中,设局杀老酒鬼。
让魔教的人以为,这是君何哉和魔教的恩怨。
让长公主以为,魔教被天上阙栽赃陷害,而自己也落得同样的下场,被诬陷杀了青国小皇子。
然而这一切的谋划,却是为了江然的青国之行。
“自踏足青国开始,关长青于虎威关私自调兵,攻打青国,我和长公主这一行人便算是被彻底架在了火上。
“唯有整个国家,一整座江湖的逼迫,方才可以让我这昔时魔教少尊,如今的魔尊身份于天下大白。”
江然轻声说道:
“却不知道,这一点,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尊上所说,自然全都是对的。”
君何哉点了点头:
“只是属下也未曾想到,本以为,青王庭一战,你斩杀众多青国高手之后,属下再帮您散播威名,如此一来方才能够让你这魔教少尊的身份被天下皆知。
“却没想到,尊上竟然自爆身份,反倒是省了属下好大一番功夫。
“只是不知道,尊上为何如此?”
“那自然是因为……我也想要帮着你,加快这计划的速度。”
江然笑道:
“一个身份而已,何必藏着掖着?
“你想要将我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本尊也想借此,早一点见到你的面。
“毕竟你这样的人,不到谋划最终时刻,怎么会轻易现身?
“唯有一切都达到了你的预期,让你以为胜券在握,你方才敢在本尊面前现身!
“而你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本尊,亲手帮你将此物取出。”
他说到此处,托起了掌中的玄铁盒子。
“本尊和金蝉的关系越密切,越是不忍见金蝉被四国分食,可天下滚滚大势,如何能挡?
“唯有这件传说之中的神兵……方才能够扭转乾坤!
“因此,你耗费心机,苦心孤诣二十载岁月,谋划一场天下大乱,好促成今日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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