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杨倾墨那里有消息传来了!”呼啸的寒风吹的帐篷哗哗作响,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雪。
高丰比苍城的风雪更大,天气也更冷。
元宵佳节,城内城外皆是一片寂静,只是谁都知道,这只是假象,而在这假象之下,是城内的紧张惊惧,是城外的蓄势待发。
这日午时未到,副将任麒快步走进了帐篷,亲自向主将汇报。
祝岳一听,连忙问道:“消息呢?”
随着任麒的到来,其他听到动静的将领们纷纷往主帐这边赶来。
任麒指了指帐篷外面,“那是杨倾墨养的鸟吧,我刚刚看到它,唤了几声,它下来了,给我看了它脚上绑的竹筒,我正要去解,它……”
任麒顿了一下,“它又飞了上去,我想它应该是要看到将军,才愿意降落的。”
祝岳对任麒那短暂的停顿不以为意,他的注意力早已放到了外面那只因为看到他,而俯冲而下的白色灵鹄身上。
那灵鹄头顶一丛赤色毛羽,在这寒风刺骨白雪皑皑的高丰城外,显得格外显目。
“幸好这灵鹄一向飞的高,否则怕早就被人射了下来!”
祝岳心中庆幸的想着。
跟随而来的其他将领们则注意到任麒右手似乎在尽量往后撇,因穿的是窄袖棉衣加盔甲,所以他便将手尽量掩在披风下,只是这里寒风猎猎,披风被吹的来回飘荡,有人眼尖的看到任麒的右手手背上有几道血痕。
这血痕的由来不作他想,自然是红福干的。
对于征战沙场随时面临死亡的将士们来说,这点小伤他们并不在意,任麒有掩藏之举,自然是觉得跌了面子,便有和他关系不错的将领想要调侃几句,却被同僚撞了撞,阻止了。
祝岳没有管下属们之间的小动作,他伸出一只手臂横在胸前,红福飞到他面前时微微一顿,一双并不大的圆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这略带着些许懵懂的眼神让镇垚军主将祝岳心里犯起嘀咕,听说头上长红毛的没有长绿毛的聪明,不会认不出自己就是它要送信的人吧?
到时再给自己一爪子,那可就丢脸了。
好在红福盯着祝岳看了一会,一只脚很乖顺的站到了祝岳的胳膊上,至于另一只爪子,则是翘了起来。
“父亲,这是让您解竹筒呢!”
后赶来的祝深很想自己伸手去解,但是看到任麒手上的那几道血痕,他还是忍住了。
祝岳很顺利的从红福身上拿到了信。
祝岳看完信,对着众人期盼的目光,他神色不变,对他们说道:“戌正攻城!”
语气铿锵有力。
众将心中一喜,辛昼忍不住抢先问道:“杨倾墨回来了?他在哪里?此番前去啸城,兵力折损几何?”
祝岳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跟着众将而来,但是一直没有开口的锦王说道:“殿下,酉初一到,由聂安带一队人马,护佑您南撤,若是今夜我们攻城失利,您就立刻……”
“祝将军,您尽快安排攻城事宜,本王的安全本王自己会注意的,放心,想要本王这条命没那么容易,本王惜命的很!”
锦王挥手打断了祝岳的话。
祝岳对上锦王认真的眼神,只说了一句,“王爷,皇上还等着您回去。”
便不再赘言,而是着手安排晚上攻城事宜。
这日是元宵佳节,但是因为城外反攻而来的远征大军,高丰城的百姓并没有过节的心思,城内富户有的已经离开了高丰城,但有的并不想在这大冷天长途跋涉,举家迁移,便暂时观望着,但是人虽然留下了,心中的惶恐不安也与日俱增,一如当初的苍城。
虽然镇垚军到达高丰城外的三日来,一直未曾真正攻城,只是第一日派人喊过一次话,大意是垚幕岌王戈埌本就是大宁镇垚军主将祝岳的手下败将,之前意图攻打大宁,最后如丧家之犬逃回高丰,如今祝岳率领镇垚军前来高丰,作为手下败将,自然应当大开城门感谢祝将军的不杀之恩,哪有恩人上门却闭门谢客的,实在无礼,诸如此等让高丰城城门守卫气的几近吐血之言,若是以往,有人在高丰城外喊出此等猖狂之语,不管是岌王,还是他手下的岌王军,是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口窝囊气的。
但是这次吞下了。
然后就是今日,镇垚军将他们四皇子殿下带到了城门前,表示给他们一日时间,明日午时之前若是仍然不开城门迎客,便以戈逻之血为镇垚军开路。
“虽然四皇子不是储君,但是让他死在高丰城外,还是被敌军杀死在城外的,实乃我垚幕之辱啊!”
高丰城内的一家酒楼中,稀稀落落的坐着几桌客人,谈论着当下的形势。
“欧兄这是想要开城门救四皇子殿下?”
“能救自然是要救,就算四皇子殿下有罪,也得救回来由陛下发落,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高丰城外。”
“的确如此,若是任由四皇子殿下就这般死在镇垚军手中,王爷以后又该如何去见陛下!”
“王爷不出城迎战,莫不是在筹谋大计?”
“我看未必,我听说王爷受伤了,岌王军也折损过半,所以……唉……”
“你这话是从何而来,若按你这般说,我高丰城岂不危矣!”
“高丰城本来就危了,就算岌王军出城迎战,这有多大胜算……唉,且难说呢,你们看城内那些贵人们,平时最是受不得苦的,若不是猜到这些情况,哪里会在这冰天雪地时节出城走远路。”
“看来今夜是最后一个安眠夜了,来,大家喝一杯,回去好好睡一觉,过了今夜,以后怕是睡不安稳了!”
这话一出,大家深以为然,纷纷举杯。
与此同时,岌王府内。
岌王坐在书桌前,喉咙一阵痒意,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闷闷的咳了两声,咳嗽震荡的胸口一阵闷疼。
“王爷,已经派了三拨人去垚城,若是陛下有意派兵支援,就算按照最后一次急报到达垚城的时间来算,援军此时应该也到达翎丰城了,若是那般,皮胖子一定会派人快马前来送信的,让我们务必撑住,但是现在翎丰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没有援军。”
说话之人,是岌王得力心腹郭康,亦是岌王军副将之一,他口中的皮胖子是翎丰驻军守备,平日对岌王甚是恭敬。
岌王戈埌咳了几声后,停了下来,面上并未显现出任何不适之色。
“王爷,您的身体……”另一位副将金胜则面带担忧的看着岌王,他这一提,书房中的其他下属也皆担忧的看向岌王。
戈埌摆摆手,“本王无事,死不了。”
微微顿了一下,他方才继续道:“陛下没有派兵,此事本王早有预料,亦知陛下之苦衷,垚城及周边虽有十五万大军镇守,但那不仅仅是垚城的守卫之兵,更是垚幕的最后一道防线……”
“最后一道防线,防着谁呢?莫不是防着我们?”这话出自岌王二公子戈书之口。
“戈书,闭嘴!”戈埌喝道,这一声喝,又引得几声咳嗽。
“王爷,二公子所言……虽直白了些,却并非无端揣测。”金胜沉吟道。
戈埌摆摆手,“那毕竟是他大伯,是本王兄长,是垚幕的君王,无论是作为晚辈,还是臣子,都不该妄议,否则便是大不敬。”
“王爷,无论如何,明日午时,我们得有行动。”郭康提醒道。
“是啊,戈逻不能死,他不仅是我侄儿,还是陛下的儿子,是垚幕的四皇子,所以明日午时一到,我们出城迎战……”
“王爷!父亲!”书房中的下属以及戈书皆大声阻止道,“不能迎战。”
“王爷,如今岌王军根本不是镇垚军的对手,我们现在出城迎战,就是让剩下的岌王军前去送死,若是守城,我们起码能多撑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等到援军……”
“不会有援军!”书房中的下属争论着。
“好了,不能迎战,只能死守,一直守到最后一个岌王兵倒下,你们是这意思吗?”岌王大声问道,书房中一片寂静。
半晌,有人开口道:“他们要攻城便攻城,留下一部分死守城门,王爷和二公子带着大部分人马北上,王爷,我们拦不住镇垚军,难道还收服不了积城、翎丰这些地方,只要将这些地方的驻军收编麾下,到时军粮也有了,即使镇垚军攻下高丰又能如何,我们很快就能反攻回去……”
“可是这样,不就是……”有人讷讷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造反?是不是?”金胜看向戈埌,跪下,“只要王爷愿意,属下愿誓死追随!”
其他人纷纷跪下,“属下愿誓死追随王爷!”
戈埌站起身,绕过书桌,伸手一一将人扶起,“有尔等,本王……何敢速死!”
“报!王爷,镇垚军开始攻城了!”书房中,主臣正相和,却被一阵急报声打断了。
“攻城!不是明日午时吗?”
“不好,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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