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璋略微环顾了一圈周围,视线落在那个女子身上。
“方峋。”他显然是认得此人的:“你又在搞什么。”
那名叫方峋的女子也不说话,手上不知道动了哪里,卫璋觉得失去知觉的身体弹出一股抽筋般的痛楚,直达脑内,纵是他也忍不住表情一僵。
“搞搞清楚,我现在在救你,态度好一点。”方峋戴回白色的面罩,手指翻动:“怎么回事,身体衰败到了这个地步,你那小皇帝终于长成老虎,反口将你这豺狼咬了?”
卫璋闭上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说话,方峋也不在意,她继续念叨:“只可惜你那一身血,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如早早地给我做药人!哎,当初要不是方峭舍不得,我也定——”
卫璋浑身无力,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打断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方峋真恨不得把他的肠子接到脑子上!
她眼珠子一转,促狭一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不是个太监啊。唉,你说方峭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高兴死?”
卫璋睁眼,怒目而视。
方峋把脸一板:“瞪什么瞪,我可是个大夫!医者眼中无性别,你在我眼里可什么都不是!”她又冷哼一声,取过针线在卫璋身体上缝缝补补:“经脉俱断,血含剧毒。也就是你运气好,遇到了我,不然啊,堂堂一国掌印,竟要无知无觉死在南城边的穷乡僻壤里。你死了也就罢了,等到尸体化成脓水流到那河中,顺流南下,岂不是要污了我芳国的水源?”
卫璋这才知道,他当时昏昏沉沉,一路奔跑,竟是向南来了。许是方峋捡到了自己,以为他身上的血还有用,故而将他救治。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方峋细心修复着他的身体,额角都冒出了细汗,直到彻底放下手中的东西才结束。
“好了,躺着吧。”她后退几步,摘掉头巾和面罩:“是死是活,看你造化了。”
说完她便要离开,走到一半,听见身后那人轻声道了一句:“多谢你。”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方峋乐了,倒退着几步又走回来,捏了一把卫璋的脸。
卫璋:……早知道把谢字烂肚子里。
方峋玩味笑着:“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说谢字了?”她打量了一圈卫璋的模样,讽刺道:“莫不是被你那小皇帝抛弃了,知道我姐姐的好了?”
卫璋扭过头,淡淡道:“我和女王,向来无私交。”
方峋口中的姐姐,卫璋所说的女王,便是芳国国主方峭。原来,芳国自创立以来便是女尊男卑,女子为上,男子在下。其中原因,自然不是芳国的男子比其他三国的差劲,而是因为芳国最大的秘术——医术,始终掌握在女人手中。
四国中,最出名的两大医学世家,一是云国的悬壶馆,二是芳国的神医谷。大家提到悬壶馆,都会夸一句好医术,然而提到神医谷,更多人觉得,这些女人修的是邪术。
如果不是邪术,又怎会将病人开膛破肚?如果不是邪术,又怎会在谷中养无数药人,跟鸡鸭一样供人当血库?
尽管世人对此觉得恐惧,但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大病?大家对神医谷始终保持着敬畏之心,极少有人知道,神医谷谷主和芳国女王世代俱是同生姐妹,两人互相辅佐,一生相伴,以医术巩固皇权,以皇权维护医术。
早在好几年前,年仅二十岁的卫璋在初建暗卫营时,曾来过一次芳国,想探探这神医谷的究竟,看是否能收为己用。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哪里是这对姐妹的对手,他着了方峋的道不说,还被这两人同时看上,一个看上了他的美色,想纳他入后宫;一个看上了他那百毒不侵的血,想绑他做药人。两姐妹谁也不退让,一顿拉扯后才达成一致——
算了,不要因为一个男人毁了姐妹之情。
饶是卫璋,当年也在这对姐妹跟前栽过巨大的跟头,好不容易脱身离开后,从此对芳国采取了避而远之的态度,哪怕方峭年年给他送神医谷的神药讨好,他也坚决不理会一个字,立誓此生绝不踏入芳国国境一步。
可现在——
方峋叹气:“你可不知道,我姐姐越是得不到你,就越想要你。这几年,她虽然也纳了不少男妃,但一个都不如你,她呀,心心念念的还是你!”
这什么性转版渣女发言。
卫璋身子不能动,只能微微侧头,表示自己没有兴趣。
方峋又道:“不过现在好了,你的血已经失去了功效,我对你也没兴趣了。等病治好后,直接从神医谷抬到后宫去,就凭你这姿色——”说着,她眼神诡异地往下看了一眼,捂唇笑起来:“姐姐定会十分欢喜的。”
卫璋真是无奈了,他觉得脑袋疼,疲惫不堪:“你不要胡说。”
真无趣。
方峋甩了甩头巾,瞥眼看了一眼卫璋腹上的疤痕,说道:“谢我不如去谢方峭,要不是她非要救你,我也不会浪费精力。救命之恩本就该以身相许,我姐姐是一国女王,她想要的东西,还从未得不到手过!”
说完,反手在卫璋的伤疤上拍了一巴掌,转身走了。
可能是药性过了,卫璋觉得腹中开始隐隐作痛,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他不能动,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只能咬牙忍着。
忍到天黑,终于有一女童捧着托盘过来给他换药。
换药是不用麻醉的,卫璋生生受着皮肉撕裂之痛,手指无意识抠着身下的竹床,直到将那百年竹藤都抠烂,十指血肉翻开时,腹间的痛楚终于结束了。
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脑袋也晕晕沉沉的。卫璋知道自己是在发热,他现在没有内力护身,身体也残破不堪,任何小问题都极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方峋走之前说过什么?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已经死过一次的卫璋对生命有了留恋,他想活下来,活着回去见他的陛下。
想到云鲤,混沌的大脑出现了一丝清明。他想着小皇帝的一颦一笑,想着她的或嗔或怒,在黑暗中拼命抓住这一线亮光,向着生机攀爬。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揭开了挡住光明的荆棘,眼前豁然开朗——
他熬过了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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