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卫璋频繁离宫,平均一个礼拜云鲤都见不到他一次。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云鲤虽然没法将云淡带出慎刑司,但她凭借职权,往关押云淡的监狱里送了不少东西,又是点炭火、又是搬床架,不出几日,阴森森的地牢变得如同女子闺房一般温馨明亮。
好在云淡本就是个不爱出门的,屋子里亮堂了,又有了不少诗书可读,关在牢里亦或是守在屋子里对她倒也没有区别。
不过,每次狱卒给她搬东西的时候,她都会多问一句:“掌印今日没来吗?”
狱卒摇头,但心中却觉得奇怪。
这四公主这么急着见掌印,莫不是想早点死?皇上废了这么多心神对待她,却不见她多问一句,可见这皇家的亲情啊,淡薄呀!
云淡不知道狱卒所想,她以为这些优待都是卫璋提供的。
皇上擅入慎刑司杀了敬太妃,初知此事时云淡着实吓了一跳,本以为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可掌印如同神佛下凡,挡住了震怒中的皇帝,救了自己一命。
而且,他还吩咐狱卒给自己送了这些东西……
她抚摸着花瓶里的一只梅花,心中只觉得甜蜜。
君子赠我、以示心情。想不到掌印百忙之中还记得这些小女子的喜好,虽然他只是个太监,但比起鲁莽的忽尔安,实在是个知心知意的人了。
她看着花,思绪依然飘向远方,恨不得立刻离开这牢笼,回到掌印的身边……
卫夫人。
想到这个称号,云淡的笑容越来越盛,比起那瓶中的花儿也不遑多让。
虽然说缘分过去了三年,但现在破镜重圆还来得及。只要重新站在卫璋身边,她就是这个大云朝第二高贵的存在。
比当今圣上,还要高贵的存在。
……
宫外,云鲤正在指挥宫人们给梅花剪枝。
“左边、左边那朵……”她伸出手指着:“对对,一整根都剪下来!”
小太监踩在树枝上,伸长了胳膊去够那支花,剪下来后小心翼翼地举起来,滑下树双手奉给皇上。
云鲤接过那支花:“不错不错,这一枝花开的比昨日摘的更好,四皇姐定会高兴。”
她命人将花送走,转身,唐巧便带着太医前来请安:“皇上,该换药了。”
十多天过去,云鲤的手已经长出了新肉,也不用每天把伤口缠成包子,总算是能自由活动了。
她摊开两只手,任由老太医将价值千金的玉肌膏一层层糊在自己手心上。
眼看着这一盒药又见了底,云鲤随口一问:“掌印何时回来?”
她的本意是,卫璋再不回来她就无药可用了,可这话落在老太医耳朵里,他不禁展开联想。
皇上和九千岁这么爱吗?爱到才分开十日就如此思念了?
虽然老太医年纪大,但他也开明,闻言劝慰了两句:“皇上无需担心,掌印定安排好了一切。”
哦,药管够。
云鲤放心了。
待换完药,她又睡了一个午觉,再醒来时便可以直接用晚膳了。
这段时日,为了让她好好养伤,卫璋直接宣布免了一个月的朝堂,平日里的奏折也分为轻、重、急三档,急事直接面向卫璋汇报,重事压在他的院落里,若是轻事——
没给你们发俸禄吗?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回家种田算了!
所以,尽管十多日没有上朝,云鲤观这个大云朝也自己把自己经营得井井有条,好像有她没她都一样。
晚间睡在床上,她抱着腿发呆。
唐巧在屋内走来走去,一边哼歌一边收拾云鲤的贴身衣物。没有卫璋随时出现,就连她都觉得呼吸的空气更甜了。
瞧见云鲤坐在床上叹气,唐巧问了一句:“皇上在烦什么事?”
云鲤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唐巧锁好柜子,坐到床脚:“您怎么会这么说自己!您是位好皇帝,怎么会没用呢!”
云鲤叹了好大一口气:“朕数日不上朝,国家大事也被处理的井井有条,原来云国有没有皇帝都一样可以运转。”
唐巧安慰她:“可别这么说,您继位以来,心系百姓、体恤宫人,每日殚精竭虑,实在是明君之相。尤其是上次面对胡国人更是英勇不凡,宫中好多人都在称赞您呢!”
明君?
云鲤自认为,她只不过在其位谋其政。作为一个皇帝,遇到灾情的时候给百姓分发药品,维护国家利益的时候挡在前面,这难道不是应该做的吗?
唐巧也不明白,她想了想,迟疑回答:“也许您看看先帝……”
云沧帝在位的时候,每日沉迷于修仙问道,死前三年竟没有上过一次早朝,将权力完全放手给了卫璋,搅得这宫中真龙隐于云后、潜蛟张牙舞爪。
那么,和自己这个不成气候的便宜爹相比,云鲤当真是担得起明君的称号啊,再努力下去,这真龙都要破开云层、冒出头角了!
那潜蛟还不得把自己杀了!
云鲤登时冒了一身的白毛汗,她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叫你当个小傀儡就好,没事出什么风头!现在是掌印大人事情多,没空与你计较,待他哪日得了闲,狗脾气上来了,还不叫你英年早逝、提前驾崩!
云鲤越想越害怕,也懒得再伤春悲秋了,满脑子都是考虑如何做一个昏君。
昏君所爱的,不过是吃喝嫖赌四个字。喝酒误事,嫖没那条件,吃也吃不垮一个金山……
那唯一能做的只有——
……
卫璋很多年没有如此繁忙过了。
他调动了在胡国的暗哨,处理干净了忽尔安的死,又派暗卫入了宁安王的封地,找出了他勾结胡国人谋反的证据,亲自带兵包围整座城池,取下宁安王的首级,将他的全家老小押送入京。
入宫前,他特地沐浴更衣,脱下了多年未穿过的铠甲,换上了小皇帝喜欢看的素衣白衫,打扮妥当后才进宫觐见。
可谁想却扑了个空。
紫宸殿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十几张嘴凑不出一句小皇帝的下落。
上一次把人弄丢的恐惧袭上卫璋心间,他拔剑抵住一个宫人的喉咙,厉声道:“皇上到底在哪!”
那宫人快吓晕了!
他结结巴巴:“应、应该在湖心亭那边……”
湖心亭?那还在宫里。
卫璋收起剑,随口问:“皇上去那儿做什么,没人告诉她,我回来了吗?”
这话一出,全殿的宫人头埋得更低了。
“皇上、皇上在湖心亭……斗、斗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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