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徐子鹭还未走到温幼梨的小苑门外,便听到苑内传出甜丝丝的少女娇笑声。
那笑声欢畅淋漓,似是年幼的孩童,无忧无虑。
徐子鹭听得出这笑声是温幼梨的,却不知她今日为何如此开怀欢笑。
徐子鹭好奇着迈大步子往里走。
“阿煦,再高一点嘛~”
“再高一点儿,我快看到墙外面的海棠树了。”
“好。”少年低声应着。
小棠站在一边看的提心吊胆,“别高了,千万别再高了!”
穿着嫣红石榴裙,挽着雀绿披帛的少女坐在秋千上,随着忽高忽低的秋千荡悠双脚。
“阿煦你别理小棠,我就要再高一些!”
话音刚落,少年推着秋千的手又加了三分力气,宠惯着秋千的人,像真要把她推进云海天边里去。
小棠用力挥舞着双手,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亲娘嘞啊!我的娇小姐,姑奶奶!求求您快下来吧,万一真出事儿了,老爷非杀了奴婢——”
坐在秋千上的温幼梨迎着风抬起小脸,噙笑嗔道,“有阿煦保护我,才不会出事儿。”
少年无话,只轻轻勾起唇角。
徐子鹭跨步进苑便瞧见这样一幕。
少女天真烂漫,石榴红的裙摆在空中摇曳生姿,荡起来的时候,像极了黄昏时的火烧云,美艳不可方物。
不知怎的,清风抚过,庭院外的海棠树簌簌抖着花枝,白又粉的瓣儿飘了满庭院。
秋千荡着,她也荡着,两个男人的心也随之荡着…
徐子鹭胸口闷疼。
觉得眼前的画面太过刺眼。
“幼梨!”他对着空中的娇影唤了声。
坐在秋千的温幼梨垂下眸子,她一眼看到徐子鹭,霎时满脸的欢欣,“子鹭哥哥!”
推秋千的少年动作一顿。
“阿煦,快让我下来——”
阿煦慢慢扶稳秋千。
很快,温幼梨脚尖点在地面上,还没等彻底站稳,她便提着裙子奔向一袭青色松柏长袍的徐子鹭。
小姐…
阿煦眸光追随着少女背影。
徐子鹭不动声色望过去。
看了半晌,他蹙起眉心。
“子鹭哥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梨梨?”温幼梨抱住徐子鹭的腰。
面对徐子鹭,温幼梨绝对不会收敛自己的规矩,反而更大胆些。
她是徐子鹭真正名义上的未婚妻子,她得让徐子鹭适应自己现在对他的态度,等日后冷起来才更好折磨他。
破天荒,徐子鹭没把她推开,反而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她头顶。
温幼梨心底不由讥讽。
明明一心想毁了婚约,明明喜欢的人是魏青阑,却还是为了占有欲在别的男人面前与她亲近。
“幼梨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徐子鹭挑衅瞥过不远处的少年。
小棠跑过来,撇撇嘴说风凉话,“岂止是不错,我看小姐是想上天,和老天肩并肩。”
“你呀你呀!”温幼梨气呼呼瞪她一眼,“真是本小姐平日太惯着你了,竟然敢拿本小姐打趣了!”
“好了好了。”徐子鹭扳过她小脸,手指轻轻刮了下粉嫩的鼻尖,“我瞧小棠说得没错。你呀,今日确实玩疯了些。”
“有姑爷给我撑腰,我才不怕呢!”小棠得意抬起下巴,把“姑爷”二字咬得很重。
温幼梨知道她的意思,随即羞红小脸,害臊跺跺脚,“你别打岔说别的!”
小棠一脸笑跑开,临走时还不忘给阿煦递个眼神儿,让他赶紧也撤,别碍事儿。
阿煦要肯乖乖听话离开就怪了。
“这是…”徐子鹭瞧着不远处的秋千,目光一刻没往站在秋千后的少年身上停留,好似瞧不见他般。
温幼梨牵着徐子鹭的手往秋千处走,“这是阿煦给我做的秋千。就这个秋千,阿煦可给我做了一夜呢!”
徐子鹭,“不过是个秋千,瞧把你给高兴的。小丫头这是长大了,把子鹭哥哥带你玩的好东西全给忘光了。”
“我才没有!”温幼梨赶紧解释,掰扯着手指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的回想,“子鹭哥哥带梨梨玩的东西可多了去呢。堆雪人,做风筝,还有扑蝴蝶偷蜂蜜,梨梨都记在心里,怎么会忘呢!”
“这么多?”徐子鹭佯装惊讶,“有些我都记不清了,没想到幼梨还能记住。”
站在一边的阿煦轻抿紧唇。
“子鹭哥哥,这是我新招的护卫阿煦。阿煦可厉害着呢,手也巧…”
“幼梨。”徐子鹭断了温幼梨的话。
“嗯?”
“京城不比扬州,什么样的三教九流都有。你选侍女和护卫一定要慎重,仔细挑选了后再放到身边用。”
“子鹭哥哥的话,幼梨听不懂。”
“我府邸前些日子,刚选了一批家世清白干净的仆人。等过两日我给你送过来,你瞧瞧有没有顺眼的,可以放在身边用。”
温幼梨正欲拒绝,嘴边的话又被徐子鹭给堵了回去,“你我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又有婚约,就不用生疏拒绝了。”
“不是的子鹭哥哥…”
徐子鹭,“幼梨,我这次来是有个不不情之请想让你帮忙,我们进屋说可好?”
“自然好。子鹭哥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能想到梨梨,梨梨不知有多欢喜呢。”
…
少女房间布置的很是典雅,除却淡淡馨香的味道,还有清冷好闻的书香卷墨气息。
徐子鹭不由想到昨日她在书院比试上夺人心魄的模样。
思及此,徐子鹭心中略有愧疚,可为了一己私欲,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幼梨…你考虑的如何?”
少女低垂着脑袋,脸颊上的酒窝早已没了影。
温幼梨低着头,闷着声问,“子鹭哥哥是要幼梨当舞姬,去顾首辅面前献舞献色是么?”
“并非如此!”徐子鹭急声解释,“舞姬们是要用面纱蒙脸的,没人会知道你的身份。”
“可我堂堂温家大小姐,我爷爷配享太庙,是天子之师!我怎么能…怎能…”
徐子鹭料想到她不会轻易同意,长叹一声,说,“那些舞姬都是从扬州而来,如今病了一个,少一人自然不行。《轻舟泛》这曲子只有扬州姑娘才听过,若京城里有其他能听懂《轻舟泛》这曲子的,我又怎会帮请阑来找你。”
温幼梨默声不语。
徐子鹭接着说,“顾首辅权势滔天,如今正想整顿六部为己所用。若他生辰宴上抓住了礼部把柄,青阑的父亲魏尚书恐怕难逃一劫。”
温幼梨赌气,“那是她父亲,又不是我父亲!我管那些事作何?”
“幼梨,你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年幼时不小心踩死了蚂蚁都要哭几个时辰,如今怎能见死不救?”
“我…”
“我不是为了青阑一人才来求你帮忙的。只是觉得魏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清正廉洁,值得钦佩才请你一救。”徐子鹭暗暗打量着温幼梨有些动容的小脸,最后袖子一甩,以退为进,“算了。我也知道这确实为难你,我再想想办法吧…”
说罢,徐子鹭起身就朝外走。
就在人要推门出去时,温幼梨咬唇抬起了头,“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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