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后悔冷眼旁观夺门之变的发生。
后悔没有以最大的忠心回报朱祁钰的倚重。
也许悔，也许不悔。
于谦的想法，总是与大多数人不同。
唉，也不知，在始皇帝的时空，她死后，大秦的史书，是如何记录她和始皇帝的十余年的情谊的。
于谦沉默，眼中光芒流转。
求见之前，他隐约就预料到吴太后会做说客，却没想到，吴太后会说的这般直白坦荡如日月，照亮他心中矛盾纠结产生的阴暗面。
半晌，于谦才道“臣谨记太后所言。”
事实上，不论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他已经在无声无息见间与陛下成为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他绝不可能做被臣子左右裹挟的傀儡帝王。
傀儡帝王，无法实现母后心中的宏伟大愿。
“你要非这么说的话，也算吧。”
曾经精心保养的指甲，寸寸断裂。
曾经顺滑乌亮的长发，花白凌乱。
来时心烦意乱。
好吧，看来孙太后对她的鄙夷是刻在骨子里的。
孙太后拖着病体，硬要闯出仁寿宫。
既然太后把他看的这么透澈，陛下也定是心知肚明。
“孙太后，哀家对太上皇之死也是深表遗憾和同情，可是没办法，老天爷长眼了，糊弄不过去。”
“陛下倚重你，想来于卿日理万机，就别在哀家这里耽误时间了。”
……
于谦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朕近来发觉你的笑容越来越猥琐诡异了。”
死谏？
哪怕已经形势大变，孙太后依旧看不上她。
这件事就算是传出去，他也不心虚。
而这些只能看到眼前一亩三分地的臣子，也无法理解母后的高瞻远瞩，更别提实现了。
舒良一秒正经。
荪歌：……
“他已经不可能再威胁到陛下了，你为何不能高抬贵手。”
文官，早就四分五裂了。
孙太后硬闯无果，只能以自杀要挟。
孙太后身上已经看不出分毫母仪天下的雍容。
不少臣子挥挥官袍衣袖，叫嚣着要死谏，不能眼睁睁看着闹剧发生。
于谦求见荪歌的消息，片刻功夫就传入了朱祁钰耳中。
吴太后和陛下容忍了他的摇摆，他的不忠。
于谦颔首，拱手道“臣告退。”
不就是互相伤害？
她这张嘴，就没输过！
孙太后一噎，下意识清了清嗓子“吴氏，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一步一步，一年一年。
荪歌嗤笑。
荪歌嫌弃的松开孙太后，任由孙太后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哪像朱祁钰，在她源源不断的洗脑下，她说太阳是绿的，朱祁钰都得先怀疑他自己是不是红绿色盲，而不是质疑她的话。
“臣叩谢太后的容忍。”
“大明有太后，有陛下，是大明之幸，也是臣之幸。”
“舒良，你那是什么表情？”
去时心清脑明。
宫殿还是那座宫殿，树还是那棵树，可他偏生就觉得宫殿更明亮了，树上的绿芽更多了。
所以，他必须得成为大明真正的实权在握的帝王。
“退一万步讲，关于太上皇的后事，朝臣本就争执不下，吾儿祁钰虽为帝王，也不能因私废公，一人独断。”
做太后，当然不能忘了享受。
荪歌软塌塌慵懒的靠在软垫上，再也不复刚才的端庄威严。
朱祁钰挑挑眉，云淡风轻“见见也好，于谦见了母后，这世上就又有一人知晓母后的睿智。”
于谦不像朱祁钰，不太好哄骗。
于谦一走，荪歌也松了一口气。
侍奉在一旁的舒良：习惯了，习惯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也只是被扶正的。”
怎么说呢？
此举一出，朝堂议论纷纷，民间学子跃跃欲试。
说句有些是非不分大逆不道的话，如果太后说自己看上于谦了，陛下可能都会想方设法成全太后，别说仅仅是于谦求见太后了。
得到荪歌部分真传的朱祁钰微微一笑，轻飘飘道“朕不知此举何处不妥。”
“天谴啊，你以为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还风光大葬，还十七字谥号，万一触怒上天，降下天灾，届时要如何收场，难不成开陵掘坟挖棺鞭尸，以消上天怒火？”
舒良：……
孙太后目光怨毒，狠狠的啐了一口。
“你不是一直都坚信太上皇是唯一的正统是天命所属民心所向吗？那你怕什么？”
于谦一反常态，旗帜鲜明的支持朱祁钰的决定。
形容枯槁，颜色憔悴，歇斯底里。
“吴氏！”
这朝中，竟然还有人想挑拨陛下和太后的关系？
“天下皆知，太上皇死于天谴。”
简直愚蠢又可笑。
荪歌上前一把扶起了孙太后，拎回了大殿。
“嫡子？”
“祁镇已死，你为什么就不能留个身后名给他，他好歹也是先帝的嫡子，风光大葬是他该得的。”
日子过的滋润但无趣的荪歌，被请来了。
嫡子？
可惜，仁寿宫上上下下已经得了荪歌的命令。
没多久，广邀天下学子入京辩论的消息便传天下。
荪歌撇撇嘴，不雅的掏掏耳朵“这声音，比锯木头还难听，先帝不是曾夸你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吗？”
因为他要论朱祁镇功过是非就要死谏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于谦一不做二不休，在与朱祁钰商量后，又广告天下，凡辩论优秀者，特允参与宫宴，面见天子。
荪歌文弦音而知雅意，嘴角的笑容越发浓郁“那哀家等着于卿的投桃报李，不必报哀家，报陛下和大明就好。”
“若无其他事，就退下吧。”
“臣已解心中之惑。”
“不如诸卿先来个小辩论？”
待这个消息传入孙太后耳中时，已经有各地成百上千的学子齐聚京师。
“还有，你是不是也觉得群臣请命希望陛下为你加尊号，以示尊崇甚合情理？”
“扯什么死者为大，死了所有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那太后还真是把他这条命看的太重要了。”
“你好歹也是先帝的继后，大明的太后，睁开眼好好看看顺带动动脑子，不是哀家的祁钰兴风作浪，是朝堂的臣子不肯轻而易举放过太上皇这个好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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