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银钱又不烫手!
银子多了,以后养老也快活!
“夫人,您认为够吗?”宁姨娘小心翼翼的反问着。
荪歌失笑“本夫人觉得不够!”
长得美,不搞事,还能为她排忧解难的宁姨娘,多花点儿银钱是事吗?
“夫人英明。”
“夫人放心,老爷那里就交给我了。”宁姨娘雄纠纠气昂昂的立下了军令状。
银票揣在兜,世上无难事。
放眼望去,莫说汴梁城,就是整个大宋,都没有比她过的更滋润的姨娘。
荪歌看着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宁姨娘,在心中默默为李格非点了根蜡。
于是,夜深人静,当李格非宿在书房时,宁姨娘敲开了门。
不为缠绵悱恻,只为秉烛夜谈。
都说灯月之下观美人,比白日更盛十倍。
她勉勉强强算美人,也许在等下,能让老爷晃神,有利于她糊弄。
“老爷,夫人高瞻远瞩,秀外慧中,不栉进士,”
“且运筹帷幄,精明干练,经商有道,乐善好施。”
“所以,您说夫人是不是世间奇女子?”
宁姨娘一边为李格非斟酒,一边口若悬河不吝溢美之词。
李格非不明所以,但还是诚恳的点了点头。
他心中的夫人,比宁姨娘口中的更加独一无二。
宁姨娘松了口气“那老爷觉得自己是世间奇男子吗?”
李格非:……
真正的文人讲究自谦,戒浮躁,这般自夸的话他实在难以说出口。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算不得奇男子。”
宁姨娘一拍桌子,抬高声音“那您觉得,您还能自私的将夫人拘于身边,想那些风华雪月之事吗?”
“就像您的说的,夫人有经邦济世之能,当是天下人的夫人,而非您一人的夫人。”
糟糕,嘴瓢了。
李格非:!?(_;?
这话他就有些听不明白了。
何为天下人的夫人?饶是宁姨娘想说服他,也不必如此吧。
瞬间觉得身冒绿光,亮的吓人。
宁姨娘讪笑,怪她学艺不精,用词不当。
“我知晓你的来意,告知夫人,我绝不会强迫于她。”
“李家当家主母的身份绝不会是她的阻力。”
说实话,他也想知道夫人的未来究竟能到达何种程度。
只是,他心知无法伴夫人到老。
当年若非王老大人欣赏他,绝不会允许嫡亲的孙女做他继妻。
年岁上,他长夫人十余岁,实非夫人最佳选择。
看来看去,待照姐儿迒哥儿相继成家,待他百年后,能伴妻子终老的竟是他阴差阳错纳的这一房妾室。
也好,有人相携,便不会顾忌。
“不过,你又收了夫人多少银票?”李格非甚是好奇的问道。
宁姨娘后退一步,警惕的望着李格非。
她已经在布庄预定了几匹新上的布料,在胭脂铺抢了下月上架的绝品胭脂,又在玉石行定了只镯子,就等着付尾款了。
这个时候抢她银钱,如同要她狗命。
李格非无语失笑,明明这几年,宁姨娘一直是温婉柔顺的性子,处事得体大方,否则他也不可能放心将府中的人情往来交给他。
怎么夫人才回来不足一月,就回到孩子心性了。
看来,夫人宠宁姨娘宠的紧,否则宁姨娘眼角眉梢的笑意绝不会明媚恣意。
十有八九,夫人将宁姨娘当作有一个女儿宠了。
无需聪明能干,只需快快活活便好。
“宁姨娘,好好陪着夫人。”
“若哪天我遭到不测,亦或者是染上顽疾,入土之后,夫人就交给你了。”李格非眼神中满是厌倦。
如今这朝堂,实在无法让他有所期盼。
他心中那个君臣相携,政治清明,造福百姓的蓝图,可能今生都无缘得见了。
在汴梁城这么多年,归属感没添几分,反到多了些思乡之情。
也许,他骨子里更像是一个文人,而非是官员,所以官场的倾轧朝堂的反复,才让他深感疲倦和痛苦。
宁姨娘悚然大惊“老爷,您别说这晦气的话,您是好人,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李格非嘴唇微抿,叹了口气,随即又摇了摇头。
长命百岁?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长命百岁?
能无病无灾寿终正寝,都得上天眷顾了。
“我已过知天命之年,心中隐约有数。”
“今日谈话,莫要传入夫人耳中。”
“夫人待你不薄,你万不要让她失望。”
宁姨娘心中惴惴,眼神有些酸涩,眼泪似要夺眶而出。
吸了吸鼻子“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过去几年,老爷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让她明辨是非,又教她人情往来,让她不被排挤,又教她理账册主中馈,让她有事可做。
虽是她的夫君,但却也承担起了身为父母才该承担的责任。
“老爷,不如向官家辞官,回明水修养吧。”
宁姨娘试探道。
李格非摇摇头,他之同门为他付出良多,他可以因官家嫌恶而被罢黜,但绝不能主动放弃。
厌倦归厌倦,但终究还是要为了心中理想至死奋斗。
这番书房的长谈并没有瞒过荪歌,非宁姨娘相告,而是她耳聪目明,非人所能及。
李格非的感知并没有出错,无论是仕途还是寿命。
预知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从未想过置身事外,而是想继续尝试拼搏,她不知该说固执还是坚定。
也许,这种风骨,她不懂。
不对,也许她懂。
这可惜,李格非注定不能如她那般得遇雄才伟略无所畏惧的明主,也自然只能功败垂成。
……
李格非亲自将李清照所做的诗带之文人墨客面前,饶是对女子心存偏见,不愿其染指文坛,都不得不盛赞笔力雄健,气势磅礴,忧国忧民。
这是李清照的名字,第一次在汴梁城为人所知晓。
而李格非,站在李清照身前,抢先一步为他挡下了可能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为人父,李格非是称职的。
有人质疑,这首咏史诗非深有思致者不能作也,绝不是闺阁女子能写出来的。
以示回应,《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其二,横空出世,让所有质疑者哑口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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