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姜茉从被拽回来的那一刻，就猛然清醒了。
那个恐怖的幻境破裂，所有的一切不堪都消失了。她回归于现实，感受到了潮湿的海风，听到了翻涌的浪潮。
和一个熟悉但是却令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抬起眼，朝着右上方望了一眼，刚好撞入了顾季臣垂眸睨下来的幽深眼神中。
她心下一颤，再次埋头挡住了脸。
不是幻听，真是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徐景同不是说他不会来的吗？
而且怎么又是他救了自己一次呢？上次在生日宴上她不小心落水，就是被他捞上来的。
她和他这到底算是什么缘分？
姜茉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膝头，心乱如麻，既是纷乱，又是不解，生怕他认出自己。
然而在她抬眼的一瞬间，顾季臣就认出她来了。
她的眼睛实在漂亮，即便哭过通红，却和水洗了一样，愈发明澈清透。
顾季臣最习惯看的就是一个人的眼睛。
“是你啊。”
姜茉心下一抖，完了，他认出自己了？
“酒喝完了吗？”
……哦，他没有人认出她是姜茉，是认出了她是宋立齐的朋友，那个和他谈过酒，还看过他的白孔雀的陌生人。
姜茉愈发抱着脑袋不敢抬，声音闷闷的：“还没。”
“既然还没喝完，怎么想跳？你跳下去了，你的酒谁替你喝。”
姜茉咬了咬下唇，有些难堪。
虽然顾季臣没认出她，但是她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尤其是在顾季臣面前，她一点都不想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我才没有想跳。”她声音太闷，带着哭腔，显得有些憨，“我是……想模仿一下Rose。”
顾季臣嘴角勾了勾，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蹩脚的谎言逗的。
“行吧，你模仿Rose，你的Jack在哪里？”
姜茉撇嘴：“就是因为没有Jack，才差点掉下去嘛。”
顾季臣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他偏了偏头，被咸湿的海风呛得轻咳了一下。
姜茉愈发羞恼，却不敢抬头质问他，只得提高声调：“你笑什么啊，很可笑吗？看来你根本不懂艺术。”
顾季臣的笑声停住了，脸上的笑意却依然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看了一部好电影让他心情不错，他流露出了罕见的耐心。
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很可爱，很有意思。
不愧是娱乐圈的人，怪不得能为自己的跳海想出《泰坦尼克号》这么浪漫的借口。
“那好吧，Rose小姐。”姜茉听见了顾季臣绅士又悦耳的声音，“我可以陪你扮演三分钟的Jack。”
她是宋立齐的病人，又是他喜欢的人，顾季臣不介意为兄弟照顾一下，让她心情好点。
然而这个女人明显不领情，甚至还十分抗拒：“我才不要！”
谁要和这个垃圾男演泰坦尼克号最经典的那一幕了？简直就是侮辱经典！
姜茉现在只盼着他赶紧走，谁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拽着她的头发看她的脸？
走啊，赶紧走啊！姜茉在心里不停呐喊。
然而顾季臣非但没有走，甚至还蹲在了她的身边。
姜茉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啊啊啊他不会要看自己的脸吧？要是他又对她见色起意怎么办？正好他现在腻了程怡，肯定很寂寞空虚急需下一个……
他要是敢拽自己的头发抬自己的脸，她就咬断他的手！
姜茉不由自主开始幻想一会儿怎么和顾季臣“殊死搏斗”，反正她是一定不会向潜规则和恶势力屈服的！
忽然，她的胳膊下边伸过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握着一方叠得端端正正的洁白手帕。
丝绸手帕轻轻接触到了她的鼻尖，柔软顺滑，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十分干净的味道。
这股干净冲入鼻端，打散了她一切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没有接，顾季臣却直接松手，那方手帕掉在了她的腿上。
他站起了身，声音变得遥远了一点：“Rose小姐，想看海景，也不必非得站在船头。”
说完这句话，他抬步离开。
姜茉怔愣了，不知道是因为他好心给自己递了手帕，还是他最后竟然选择维持了她的尊严，没有戳穿她蹩脚的谎言，没有提跳海的事情，没有让她更加难堪。
姜茉慢慢地，一点一点抬起头，空荡荡的顶层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低头盯着那方手帕看了半晌，拿了起来，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泪痕。
她怎么都没想到，在她情绪崩溃的一瞬间，竟然是顾季臣把她捞回来的。
她捏紧了那方手帕，心情比刚才还要复杂。
她想，或许，顾季臣比她想象的，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顾季臣从舷梯上下来，下边的人立刻朝他招手：“臣哥，这里！”
顾季臣走过去，接过一杯香槟。
“刚去哪儿了？”那给他递酒的人问。
这人叫陈天扬，和顾季臣相识于国外，是多年好友。
“去顶层站了一会儿。”
旁边有人道：“可不是一会儿，能让顾总呆这么久，顶层风景了不得啊，咱们也过去看看。”
“站住。”顾季臣制止他，“不许上去。”
那人被他一盯，莫名就怂了，立刻陪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我还是觉得下边好玩。”
陈天扬笑嘻嘻地勾住顾季臣的脖子，没个正形地问：“上边有什么啊？还怕人看了？”
“有宋立齐的病人，心情不是太好。”
这么一说，陈天扬立刻懂了。宋立齐的病人，都是心理不太健康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谁也别惹。
他摸了摸鼻子，“嗐”的一声笑：“我还以为有美女把你勾住了呢，想着你终于下凡了？真是白高兴一场。”
顾季臣轻嗤一声，没说话。
陈天扬喝了不少，脸色通红。解开衬衣两颗扣子，愈发没个正形了。
旁边有美女经过，他就朝人家抛媚眼吹口哨，俨然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他趴在栏杆上，笑眯眯地问顾季臣：“臣哥，我下部电影，需要你支持一下。”
顾季臣一边拿手机发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需要多少直接告诉李瑞。”
“不不不，我这次不要钱。”陈天扬摆了摆手，“我要人。”
顾季臣将“遇到你的病人了，她似乎不太好”这几个字发给了宋立齐，斜睨陈天扬一眼：“要谁。”
“要姜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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