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见的,苏蒋氏的情绪,已经不可能去苏家银行了。
“二嫂,你冷静点。”许绣忆握住了苏蒋氏的手,明显的感觉到苏蒋氏的手一片冰冷,不住的颤抖着。
“他该死,绣忆,他该死,他该死。”
苏蒋氏的情绪,全面失控。
许绣忆只怕她做出什么过继的事情,一把抱住她:“二嫂,我们先回家,二嫂。”
苏蒋氏大口的喘息着,怒目圆睁,脑中不断浮现的是她两个孩子的尸体,是紫宸是袁师师的面孔,她一双眼睛,前一刻还是满含感激和温柔,此刻,布满血丝。
一路回了府邸,苏蒋氏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许绣忆给她端了水,苏蒋氏一脸歉疚的看着许绣忆:“对不起,绣忆,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二嫂现在可感觉好些了?”许绣忆问道。
苏蒋氏点点头:“好多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苏蒋氏眼底里的恨意,依旧是那般的清晰,许绣忆明白,苏锦艺确实对苏蒋氏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
若不是苏锦艺行为不检点,既搞丫鬟又养外室,苏蒋氏的两个女儿都不至于逢水光之灾惨死。
若是换做许绣忆,她也不一定能够保持得了冷静,苏蒋氏的心情,恐怕是短期内难以平复了,许绣忆吩咐了丫鬟伺候好她,从苏蒋氏房内出来。
银玉伺候在外面:“奶奶,二奶奶如何了?”
“没事了,回吧,吩咐下去,府上的人往后在二奶奶面前,切记不要提起二爷。”
“是,奴婢知道了。”
银玉应了声,给许绣忆打了伞:“奶奶仔细脚下滑。”
“随我去一趟保宁堂吧,三爷四爷不在,有些事情我要下去吩咐一下。”
“是,奶奶。”
保宁堂如今的生意,远远不及保宁堂二部,这倒也并非是苏锦源管理不善,委实是保宁堂二部所在的街巷是老街,入秋后官府就发了通文说要拆迁。
所以往昔的闹市区,如今渐渐冷情,而且保宁堂对面还有个保安堂。
保安堂辞退了苏锦源,另聘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坐堂,安承少虽不再和保宁堂争锋相对,可是这短短几个月保宁堂早就做出了名声来,生意也不差。
一条渐渐清冷的街道上,两家医馆抢生意,生意自然不可能太好。
反观保宁堂二部,苏锦郁为人谦和有礼,医术精湛,苏李氏虽然不及苏蒋氏精明,但是为人也是十分诚恳。
加上苏锦郁自己奋进,研发了几味养身的丸子,所以保宁堂二部的生意,一直还算不错。
百年基业,其实到如今已经比不上许绣忆的银行赚钱,甚至,连绣庄一半的盈利都没有。
苏雅兰死之前说过,若是她有个万一,牡丹绣庄就交给许绣忆了,而事实上外头所有人迄今为止都以为牡丹绣庄就是许绣忆的,甚至是苏家的人,也都只以为牡丹绣庄是许绣忆的。
苏雅兰当日是打了算盘的,怕自己在外头名声已经破败了经营绣庄没人敢登门同她做生意,另一方面她唯独那点继续,她知道苏家老太太的精明,怕苏家老太太把她的绣庄给吞在了苏家的产业里,所以全权委托了许绣忆出面,苏家老太太一心以为这份家业是许绣忆的便是苏家的,不会想到这份家业背后还有个正主儿。
只是如今,这正主儿也没了,许绣忆分身无暇,如今也只能不辜负苏家老爷临终嘱托,把那百年基业支撑着。
只要绣庄那,她已经许久没去看看了。
车马到了保宁堂门口,银玉搀了许绣忆下车,保宁堂的伙计见是许绣忆,忙是恭恭顺顺的出来迎接。
这些伙计,多半都是以前最困难的时候听信苏锦艺挑唆,背弃许绣忆的,后来苏锦源死而复生回来,这些人纷纷抱着一颗委屈的心重新回来,看到苏锦源就像是看到了靠山,甚至曾经一度欺负许绣忆培养出来的那批人。
许绣忆是破为不待见这些仗着在保宁堂做了许久就觉得自己是功臣的人。
保宁堂二部一开设,许绣忆就把自己的人全部调派了过去,和保宁堂再无任何瓜葛。
如今,这些人之所以对她如此恭敬,看不是敬重她是苏家三奶奶,从很早以前她就是苏家三奶奶,这些人还伙同苏锦艺背弃苏家的,背弃她,没给她好脸色瞧过。
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只因为如今的保宁堂,远远及不上保宁堂二部了,许绣忆掌管这个家靠的是什么,他们看的清楚明白,许绣忆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只是这些人再怎么对她恭敬,当时背弃的痛,鼓励的无助,许绣忆全部都记在心里。
“把账本拿来我看看。”
一进去,她也没什么太多的表情,语气淡漠。
管账房的龙叔赶紧的把账本给她奉上:“三奶奶,给您。”
径自进了账房,许绣忆把账本看了一遍,她知道保宁堂如今生意不好,却不知道不好到了这种程度,难怪那些人看到她的时候,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些倚老卖老的老伙计,把保宁堂弄到了亏欠的地步。
保宁堂完全是吃老本养着。
“龙叔。”
“是,三奶奶。”
“这账是你做的?”
“恩,怎么了三奶奶?”
“你做了多少年账了?”
龙叔忙道:“二十多年了,老爷在的时候我就在账房了。”
“账目做的极为不工整,支出收入十分散,若非我懂得看账本,根本就看不明白你做的什么。”
龙叔一怔,脸上有些愤然,却是敢怒不敢言,许绣忆正好今天也带着保宁堂二部的账本过来,推到了桌上,语气不严厉,面容却是不怒而自危。
“你看看二部的做账,就知道我为何这么说你了。”
龙叔自认做了二十多年账了,还比不过二部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于是过来看了两眼,大为惊叹:“这……”
复式记账法,许绣忆教的王允,王允培养了三个徒弟,王允去了苏家银行后,其中一个徒弟就接手了二部账房的职位。
许绣忆知道这种记账法在古代尚未有,古代管用的就是龙叔这种记账法,繁琐,凌乱,条目不清,要核对许久才能看明白收入支出盈利亏损。
她这显然是有意的,而她的有意,无非就是要给趁着苏锦源不在,挫挫着保宁堂里头这些自认为是老伙计的锐气。
龙叔的锐气,显然被挫到了:“真记账法,账目清晰,条条款款明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记账法。”
许绣忆道:“把所有人都叫进来。”
“是,三奶奶。”
龙叔出去叫人,银玉小声问许绣忆:“奶奶,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不做什么,只是教他们一点生意经,点上茶。”
银玉给许绣忆看了一盏茶,保宁堂的伙计十六人,包括药童都站在了许绣忆面前。
上一次这样见面,这些人看着她的眼神,无疑是轻瞧的,是看不起的,是叛逆的,甚至是嘲讽的。
这些人都是自认为有骨气的人,可是若是真有骨气,现在就没这个脸回来。
自然,许绣忆不是记这这个仇,既然回来了,保宁堂确实也是用人之际,她叫他们进来不是来翻旧账的,而是要争对现在的境况,给他们上一堂课。
保宁堂,就算街巷渐冷,可是医馆不是成衣店,越是热闹的街道上能看到更多琳琅满目的商品,医馆就是医馆,现代的医院,也没有一家是设立在闹市区的正中的。
人总有个灾病痛楚,对医馆的需求是不可少的,而且从人的本能上来说,对医馆的择选上,自然是名声越老越大越好。
“我刚看了上个月的账本,居然亏损了的五百两银子,这个月的账本虽然只过了半月,但是账面上也早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她的声音很沉,语气不严厉,也没有过分的责备,空气中却赫然多了一股子压迫,叫人大气也不敢出。
“三奶奶,我们也尽力了,只是这条街明年开春了就要拆了,店铺都搬的七七八八,生意不好做,三爷也在找新的铺面了,等搬过去就会好的。”
“哼,你们真以为搬过去就能好。”
她冷扫了大家一眼,这些人虽然不敢出声,可是眼底里却有些不满的情绪,似乎以为许绣忆是在刻意羞辱他们,公报私仇。
“生意不好,根本原因不是这条街,也不是对面的保安堂,而是你们的态度,你们的态度就有问题。”
她一语出,更多人眼里有了敢怒不敢言的情绪,许绣忆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她冷笑一声:“你们以为我在刁难你们,以为当日你们背弃保宁堂而去我依旧怀恨在心,对,我就是怀恨在心。”
她的承认,其中几个伙计抬起了头:“三奶奶要是想赶我们走,就直说。”
“闭嘴,我没说完话,轮得到你插嘴。”一个眼刀扫过去,那开口的人咬着牙关,显见的不痛快。
不痛快,许绣忆还不痛快呢,她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保宁堂,结果又要给这群倚老卖老的人给弄垮了。
“我对你们,是怀恨在心,我恨的不是你们当日背弃我,背弃保宁堂,而是你们的态度。我一进来,柜面上的闲散的看着话本, 别以为我没瞧见,那封面上一个女子轻摇罗扇,难道还要说谎那是医术吗?”
一双黑眸,凌冽的扫向柜面上的两个伙计,那两个伙计红着脸垂下了脑袋。
许绣忆再看向库房:“秋日连绵下雨,库房的药材许多发霉这是不可避免,但是为什么五十斤甘草和三十斤首乌还有那五斤胎菊会全部发霉?”
库房支支吾吾:“雨,雨下太多。”
“甘草,首乌,胎菊靠窗而放, 真要我说的太明白吗?”
库房脸色惨白。
许绣忆继续看向药童。
“上个月砸烂了五个药罐子,烧坏了一口药炉,虽这些不过值几十铜板,难道你患了软骨症,连个药罐都抱不住?”
再看向聘请的大夫:“一月之内,告假十日,但凡天气下雨就不出诊,我聘你来何用?”
“还有大厅的地板,如此下雨天气,门口至少也要设防两块地毯,你们自己去看看大厅里脏成什么样?”
“这个月,光是药材发霉就亏损了二百多,生意寥寥几笔,赚的还不够养你们的,店面日常开支一除,我开这个保宁堂,闹到是吃饱撑着了,钱多没处花想送出去?”
屋内噤若寒蝉,只因为许绣忆说的句句属实,许绣忆起身,一把将保宁堂二部的账本丢到众人面前:“看看二部,上个月才刚刚开业,却已经进账三百,这月才过半, 已经进账五百,你们难道要靠二部养着吗?”
屋内越发的静,许绣忆猛一拍桌子起来:“这个月你们已经亏损了一百三十一两五钱了,还有余下半月,三爷不在没有人会袒护你们,不要仗着自己是老伙计了就敢给我懈玩怠职,我给你们半月的时间,若是这账本上亏损的数目超过一百三十一两五千,你你们统统都给我走人。”
没有人敢出声应一个是,因为他们心里明白如今的状况要盈利绝对是不可能的,甚至要保持不亏损都是不可能的。
“听见没。”
许绣忆给了他们一个十足的下马威,她明白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呢,她也知道这一声他们绝对应不下来,她就是要让这些倚老卖老自以为了不起,以为保宁堂离了他们就没法活了的老伙计意识到,他们对保宁堂,根本无所献益,他们的存在,甚至在拆保宁堂的名号。
只有让他们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和卑微,他们才能真正的明白十年二十年的经验,不是他们赖以炫耀的资本。
果然没有人敢应。
许绣忆嘴角微勾:“现在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如果觉得在余下半月能够尽好本职的,出列。”
这下倒是几乎所有人都有动作,往前走了一步。
许绣忆也并非要真正将他们打压到脚底,只是要将他们拉扯回他们该站的位置。
“看样子大家还是想好好做的,从这个月开始,一个月一天也不休息的,我额外发五百个铜板的奖励。只休息了一天的,发四百铜板的奖励,休息两天的,发三百铜板的奖励。”
奖惩制度,在管理上是十分常用的手段。
有奖,自然有惩罚。
“每月四天假期你们应该都知道,如果不经我允许休假超过四天,多一天扣除一百铜板,多二天扣除二百铜板,以此类推,若是多十天,直接去账房领钱走人。”
“另外,余下半月,亏损十两,就从你们的工钱里扣除十个铜板,一百两就扣除一百个铜板,以此类推,相反,若是盈利,每个人都可以加相应的钱。”
“煎药房,砸破一个锅,谁砸破谁陪,柜面上,再看闲书直接走人,不要以为我看不到,只要我想,随时我都能知道你们的动态。”
“还有库房以后再失职不管窗户,所有的损失你一律赔偿。”
“是,是,三奶奶,我下次再也不会忘记了。”
“这下大家都听见了没?”
这群人,有的听见奖金就亮了眼睛,一日也不休息就可以拿五百个铜板,他们的工钱也才二两银子,五百个铜板就是半两银子,这真是天上掉了馅饼儿,除了大夫,他们其余人其实一个月也真的不怎么休息,熬一熬就有半两银子拿,谁也愿意。
“听见了。 ”
这次齐刷刷的,声音倒是宏亮。
许绣忆起身:“都打起精神来,明天我会让阿福过来,从明日起,你们要休息都要在阿福那登记入册,每月送我审查的,派发奖励。还有早晚若是迟到早退,三次以上,也要扣钱,具体如何,我明日会让阿福送店规过来。”
“是,三奶奶。”
许绣忆满意一笑,语气缓了缓:“你们都是老伙计了,保宁堂若是持续亏钱肯定不可能再营生下去,我们苏家不做亏本的买卖,再说还有二部在,所以保住保宁堂,也是保住你们自己的差事,我希望大家明白。”
“自然的三奶奶。”
“好了,我先回去了,龙叔,明日我会让阿福带个人过来,教你二部的记账法,你老人家年大也大了,我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你原谅。”
这是给个巴掌给颗糖,龙叔如今对许绣忆,已是心悦诚服,她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以及众目共睹的能力,龙叔不得不佩服。
“三奶奶哪里话,确实是我等腐朽了。”
“好好做,苏家不会亏待你们的,银玉,走吧。”
银玉跟上,出了门, 上了马车,银玉依旧是一脸的吃惊:“三奶奶,你真是太厉害了,一番话把那些人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是欠教训,锦源以礼相待,他们就怠慢了,怎么,丫头,看你这模样,倒是很兴奋,有兴趣帮我一起管理保宁堂?”
银玉嘻嘻一笑:“我就是想也不能啊,我要伺候***。”
“呵,学着吧,或许哪一日用得上,走吧,去一趟牡丹绣坊。”
“奶奶不累啊?”
“累也总要过去看看,看一眼也放心。”
“奶奶你真是厉害,女中豪杰。”
许绣忆疲惫一笑,其实她也累,是真的累。
到了牡丹绣坊,看了一番,再回苏家天已经暗透了。
一起疲惫,用了晚膳她就睡了,外头的雨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意思,屋内生了炭盆,许绣忆疲倦的很,着了床就闭上了眼睛,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刚刚擦亮。
秋天日子短,这天光擦了亮,也该有辰时了。
起床,就觉得屋内憋闷的慌,昨儿去外头奔波了一日,银玉和四姐儿怕她受凉,就给她屋子里添了两个炭炉,委实也还没到点炭炉的季节,这样热烘烘的睡了一晚上,起来她身上都冒了汗。
也不敢就去开窗,怕风吹了汗真的给冻了风寒,她先穿好了衣裳,这才把门开了一个缝,凉风透进来,沁脾舒畅。
保宁堂整顿了,苏家银行和保宁堂二部有苏锦业和苏李氏,牡丹绣庄也一切如常,这一日她什么也不想做,就想静静的发呆一天。
“奶奶你起了啊,奴婢正给您做早膳呢,昨儿夜里和四姐儿聊天说的有些晚,起晚了。”
“说什么,说这么久?”
四姐儿端着脸盆过来:“说***威风事,银玉说的手舞足蹈的,呵呵,满心满眼对***敬佩,奴婢也是听的热血澎湃,奶奶你真厉害。”
“两个丫头,呵,给我弄一桶水来,我想擦个身。”
“是,奶奶,对了奶奶, 今日出去看戏吗?四姐儿说今日菜市口有戏文看。”
“今天?什么戏文?”许绣忆倒是没听说呢。
四姐儿道:“奴婢也是昨天无意间听两个姐姐说的,说是今天菜市口有热闹看,不知道是不是唱戏,奴婢猜的唱戏。”
“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想在家里歇一天。”
“那我们也不去,想想也没什么好看的,那菜市口阴森森的,摆戏文怎么会摆那,那里可是行刑了论斩的地方。”
行刑论斩,如今已经秋深,再过半月就入了冬,许绣忆倒是在想,该不是这两人提前论斩了吧。
不过国之律法岂能轻易改动,四姐儿说的对,那个地方是个阴测测的地方,不知道今天有个什么热闹可看。
——题外话——
呼,更完了,每天都卡点儿更,哈哈,好赖的今天弄了6000字,祝大家十一快乐,似乎祝早了,哈哈!
还有谢谢大家的金牌,灰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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