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商妻
第八十九章 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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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许绣忆起床之时,苏锦源早已经去了保安堂,今日龟苓膏上市,苏锦源颇为重视,昨儿夜里就同店里的伙计忙道极晚才回来,回来后许绣忆已是睡熟他不舍得吵醒她,就合衣在边上的小榻将就了一宿。

其实对于苏锦源,由最初的讨厌到现在的感动,许绣忆也不是没有纠结过要不要和他如同夫妻一般好好过日子。

可终究她的理智战胜情感,她知道感动不是爱,她可以对苏锦源不顾性命危急挺身相助觉得感激,但是绝对不可能因此而产生情爱上的东西。

爱一个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也很难,昨儿苏锦源是在小榻上睡的,今夜又该如何?

吃着早膳,许绣忆就一直纠结于这个问题,直到小厮匆匆来报,说是大事不好,保安堂先于保宁堂推出了一模一样的龟苓膏,而且打了皇上的牌子,更重要的是请来了五王爷本尊,当场试吃,其效应了得,如今这甘苦爽滑的龟苓膏,一经推出就被清购一空,保宁堂被动,昨夜连夜忙碌熬制的龟苓膏,不知是要如何处置。

许绣忆喝粥的手一顿,她昨日心头就有些不安,只是她没有想到,安承少当真如此卑鄙。

龟苓膏的方子,是当日她用来试探他的,若是早知道两人会决裂至此,打死她也不会把房子原原本本的给安承少。

只怪当时太爱他,无论如何也是不相信他会出卖她,因着心底深处的不相信,所以她才敢放心大胆的把龟苓膏的方子给他。

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安承少不但抄袭她的专利,而且还抄袭她的创意。

当日她为了试探安承少,还特地说了她给太后试吃太后赞不绝口,她打算以太后为活招牌的事情。

她请太后,那安承少更是技高一筹,请的皇上,而且还亲自请来了五王爷坐镇。

许绣忆双眸紧闭,气郁心头,他终于再无顾忌,要彻底对苏家赶尽杀绝了吗?

金玉见状,忙是上来:“奶奶你可别的动怒,大爷说了你这身子好没好全,这一动怒要伤身的。”

银玉是义愤填膺:“二爷可真够卑鄙的,我们之中必定有内线,那龟苓膏的秘方是奶奶你发明的,二爷怎会知道。”

金玉嗔了她一句:“快别说了,没见奶奶烦成这样。”

许绣忆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走,去保宁堂。”

“可是***身子。”

金玉才要说话,被许绣忆一眼给顶的骇了一下,终究不敢开口,赶紧的叫人备轿。

轿子匆匆到保宁堂,许绣忆下轿,那保安堂门口犹然围着许多人,叫嚷着要买龟苓膏,安承少就站在人堆之上的阶梯,两厢对望,许绣忆眼底俱是冷意,他也不甘示弱,嘴角一抹冷笑。

许绣忆眼底渐渐凝了恨,安承少稍稍一怔,许绣忆已是转回了头,就当她从未认识过这个人,要斗,要,那就斗到底,当日她只给了龟苓膏的配方,其余四味凉茶并没有给,安承少但真以为可以凭借龟苓膏就一举打压下保宁堂了?

如果他真这样以为,他未免也太天真。

进了保宁堂,一股子龟苓膏的气味,可见昨儿夜里苏锦源等忙到多晚,弄了多少。

“绣忆,你怎么来了,哪个嘴快的,不是说了不许往府上传吗?”

苏锦源呵斥,许绣忆却道:“别怪他人,如今这些龟苓膏大约是放不出去了,我没想到保安堂会来一招先发制人,这种东西,先出手就是赢,我们后出手,只会惹个笑话,被人说我们黔驴技穷抄袭他们,倒了我们保宁堂的名声。”

苏锦源赞同:“恩,所以我才没有将龟苓膏放出去,只是我很奇怪,这龟苓膏的方子,二哥如何会知道?我们之中,该不会有内鬼吧。”

说完扫了大家一眼,眼神颇为凌冽,人人静若寒蝉却都目光坚定,没有做的事情,谁都问心无愧。

许绣忆沉沉一个呼吸,那个内鬼就是她,她给了大家希望,如今却灭了大家的希望,于是道:“别查了,不会有内鬼,估摸着是我那日进宫无意间透露了龟苓膏的房子,太后有告之了皇上,皇上与五王爷兄弟感情甚好,五王爷知道了,那保宁堂的新主子自然知道了。”

她绕这大一个圈子,无非是想将罪过揽往自己身上,却又不想和安承少沾染上半分关系。

关大虎闻言,多嘴说了一句:“保宁堂易主了我们也是早上才知道的,不过三奶奶,你说五王爷同你私交不是还好吗?怎会……”

“伴君如伴虎,我们已经闹掰,而且保安堂那位新主子是他座上宾,他自然是帮衬着他,不说这个,当务之急,我们受制于人,但是绝对不能就此放弃,我们还有余下四个方子,赶紧熬药,不拣日子,就今日上市。”

苏锦源之前也是这样和大家说的,如今许绣忆都这么说,大家又来了干净,纷纷出去忙活起来,许绣忆已经气郁心头,加之这几日身子抱恙,一时头昏目眩,幸亏苏锦源赶紧的上来搂住了她, 担心道:“店里有我,就算是苏家垮了也有我撑着,你这纯心是叫我心疼呢,我给看看脉。”

许绣忆摇摇头:“不碍事。”

“我看看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许绣忆知道古代的医术虽然能看出喜脉,却也辨不出日期来,就把手送到了苏锦源面前,苏锦源捏了捏脉,脸色颇为心疼。

“你这脉相不稳,气血虚弱,若是再折腾,恐怕咱们的孩子要撑不住,爹爹在城南有一座雅室,四周遍植药草,气候也养人,你去那歇几日,我叫大哥大嫂陪着你,随时照顾你,免得那些不懂事的总是去叨扰你。”

许绣忆知他是为自己好,不过就此离开休养生息,她未免不敢,那安承少委实太过可恶。

“我不想走。”

苏锦源却近乎哀求的开了口:“绣忆,就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你这样操持劳累,我心里颇为痛苦,你放心,有我一日,这保宁堂就不会倒,这是我们一起的家业。”

他话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不同意,那倒是显的她在怀疑他的能力,看看保安堂,安承少正是得意时,大约最是想看到她狼狈的模样,罢了罢了,远离世俗的去过几日,或许反而能将安承少彻底的抛诸脑后。

她点了头:“好吧。”

苏锦源抱着她,轻轻的吻她额头,她颇为不自然,不过也没躲,日久月累的,她无法对苏锦源生情,但是却怎能抵抗夫妻之间该有的亲昵,她只能尽量拖延,拖延到苏锦源对她失去兴趣那日。

苏锦源安排,许绣忆当日就启程去了城南郊外,苏家老爷的庄园,房舍四周都种满了金银花,芬芳扑鼻,而院子里头,又是各种的药草,许绣忆以前就听说过这处庄园,真正来倒是第一回。

而苏锦业又何尝不是。

这是苏老爷最宝贝的地方,以往只有苏锦源这个嫡长子才能过来小住几日,苏家老爷过去后,一家都忙着对付苏锦艺,哪里得空过来休闲,今日他算是托了许绣忆的福。

许绣忆身子不好,因为气结心头难以纾解,所以脸色显的几分病态的惨白,苏李氏这次随行过来,为了给许绣忆解闷,还带了苏晴英。

团子许绣忆本也要带来,可是苏锦源说怕团子累着许绣忆,所以团子留在了府上。

苏锦源不大喜欢团子,大抵是因为团子是婢女所生,又是过继来的,他很是看不上眼,只是碍于许绣忆对团子的宠爱,也显的对团子有几分疼宠的模样。

许绣忆总想着日久月累的,苏锦源也会喜欢上那个可爱的小娃娃。

可惜了这次没法带团子来,这样一座大院子,比起苏家的府邸虽然要小些,可是少了世俗纷争,清静优雅,很是能陶冶情操,不过团子还小,估摸着也没什么情操可言。

苏李氏的丫鬟如意早早过来就收拾了两个房间,这庄园原本就有人打点,苏李氏怕许绣忆不习惯,又安排了苏府上伺候许绣忆饮食的郝婆一道来,简简单单一行人,也弄出了些排场,一切安顿罢了,天也擦了黑。

郝婆做了六菜菜一汤,许绣忆胃口寡,吃不下太多,苏李氏和苏锦艺就劝着叫她多吃些。

好歹吃了大半碗饭,郊外蛐蛐青蛙叫的欢实,晴丫头朝着要去抓萤火虫,许绣忆索性命人在停在里设了三把躺椅,去外头乘凉。

城郊之外,繁星点点,天空黑的纯粹,星星也亮的耀眼,晴姑娘欢快的在花丛里扑萤火虫,丫鬟婆子跟在后头追着喊小祖宗,场面倒是让人愉悦起来,果然苏锦源的打算是不错的,许绣忆心情好了许多。

“三弟妹,就到七夕了,你看那两颗星星,说是牛郎织女星,七夕那日就能撞面。”

已是六月底了,再过几日确实就是七夕了。

七夕,在现代渐渐的也发展成个不大不小的节日,有取代西方情人节的趋势,不过上辈子单了一世的许绣忆不管是个东方情人节还是西方情人节都没有过上过,还好这里的人不过七夕,不然今年又不知道要和谁过。

苏锦源,委实那不是爱情。

安承少,那早就是个过去式。

“绣忆啊,我看你晚上气色好了些,你只管把心放宽,保宁堂有锦源呢,你要相信锦源,以前保宁堂的生意都是他打点的,苏锦艺也就是趁着锦源不在猴子称大王,锦源以来他知道敌不过,赶紧的把保安堂卖了。”说话的是苏锦业,听得出他对苏锦源是有些崇拜的。

苏李氏也道:“可不是,和老二合伙的两个老板,以前都是锦源生意上的好朋友,这次锦源一回来私下就找了两人,两人卖他脸面,二话不说直接要退出保安堂,那老二是走投无路独木难成林,所以才聪明识相把保安堂卖了。”

许绣忆其实也知道苏锦源在生意上一把好手,以前他人虽然混,但是苏家老爷却颇为器重他,大大小小的生意都让他去做,以前苏家两位的姑奶奶在宫里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苏家同宫里御药房也是有生意往来的,那样大的买卖,苏家老爷也是叫苏锦源去做。

后来苏锦艺能到保宁堂柜面上帮衬,完全是因为苏锦源管着太多大生意,那些鸡毛蒜皮的小生意顾不过来,才择了苏锦艺来帮衬。

苏锦业那句猴子称大王说的倒是贴切,苏锦源死后,苏家老爷知道是嫡幺儿苏锦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恰苏锦艺在保宁堂也历练了许久,就开始放权给苏锦艺,苏锦艺实实在在的掌管保宁堂,也就只有是苏锦源死到许绣忆接手那几个月。

他自以为厉害,想和保宁堂对着干,许绣忆有一万个法子弄死他,就算如今是安承少接手,许绣忆也从未怕过。

“大嫂,我知道,锦源说了,让我相信他,我信。”

苏李氏笑起来:“你二人,以前那样的不合,如今恩爱甜蜜的,叫大嫂我都妒嫉,你大哥这个木头疙瘩,半句情话都不会说,回头叫他道锦源那好好学学。”

许绣忆轻笑起来。

苏锦业结结巴巴:“我天生就这性子吗,你又不是不知道。”

“呵呵,大嫂,你就别为难大哥了,你我就好比置身寒潭,锦源是一壶开水,滚烫滚烫能将寒潭转暖,但是持久的倒未免也会受不了。大哥,就是一壶温水,细水长流,百年无休。”

这大约就是爱情,轰轰烈烈的来,到最后或许会灼的浑身是伤。

温吞吞慢慢的来,才能沧海桑田,永垂不朽。

许多时候,许绣忆都颇为羡慕苏蒋氏和苏锦业的爱情,她要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爱情,苏锦源显然不是那个适合的人选。

被她说的,苏李氏娇羞起来,苏锦业却是颇为得意:“你瞧绣忆就是会说话。”

苏李氏嗔了一句:“夸你两句你就飞上天了。”

晴丫头闻言,在花丛里咯咯的笑个不休,显然将大人的谈话都听的明白清楚:“娘,你可以抓住爹爹的手,你那么重,爹爹是飞不起来的。”

“好你个小妮子,说你娘我肥呢,瞧我不收拾你。”

苏蒋氏说着起来追着晴丫头跑,璀璨星空下,花园小院中,笑声欢语不绝于耳,这一夜,是这么久以来,许绣忆过的最舒心的一夜。

南郊庄园住了三日,许绣忆真有些流连忘返了,晚上赏月观星说笑嬉闹,白日里听晴丫头背诗弹琴和苏李氏说笑绣花,她的针黹功夫有良好的底子,就算前世不懂绣花,今生也将一个荷包绣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那上头的下山虎就像是要从荷包里跃出来一般。

最后要封口,苏蒋氏却忽然拿起剪刀。

“等等。”

说这,揪了许绣忆一小撮头发,剪了一些,然后用红绳绑了一个漂亮的结,放入荷包的夹层里,道:“好了,这是送给锦源的吧,女子但凡送给心爱男子荷包,必要夹一截自己的秀发,寓意便是不能陪在你身边,我身体的某一部分也一直跟着你。”

许绣忆怔怔的看着那一撮秀发,忽然想起某个人说过,给我绣一个荷包吧, 塞一缕你的秀发进去。

“怎么了?傻眼了?”

苏李氏拿手在许绣忆面前晃晃,许绣忆才缓过神,看着那一缕头发,道:“我不知道有这样的说法,呵呵。”

苏李氏道:“就是这几年兴起来的,我也是无意间听伙房的婆子说的,自己还私下里给你大哥做了一个,你大哥喜欢的紧,就是他一直带在身上那个,里头我还放了我们晴丫头的头发,最亲最亲的两个人,都会陪着他。你先缝口,等你孩子落地,再把荷包拆了塞一缕胎发进去,你们母子两人就都陪着老三,老三该幸福死。”

说着催许绣忆缝口,许绣忆微微一笑,她要如何解释,这荷包,根本没有送出去的可能。

封好了口子,苏李氏夸了几遍她的手艺,见她似乎有些神色疲倦,就道:“绣了一日了,眼睛累了吧,睡会儿吧,我正好也带着晴姑娘回家一趟,这孩子吵着要去拿玉笛,用琴谱了个新曲,非要用玉笛吹一遍。”

许绣忆微微一笑:“恩,大嫂只管去,路上小心。”

苏李氏诶了一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对了,你二嫂回去了,老二大概不知道你二嫂这几日一直在保宁堂。”

“回去了?”

“恩,老二还没下休书,你二嫂终归是老二的正妻,总在外头老二面子上也过不去,你二嫂更是不好看,就回去了。”

许绣忆想,恐怕没这么简单,关于苏蒋氏的事情,她又和苏锦源提起过一点,苏锦源此人,如今对苏锦艺早是势不两立,而且苏蒋氏那么恨苏锦艺,肯心甘情愿回去,里头必定有文章。

或许,苏锦源和她动了一样的心思,先利用苏蒋氏,来对付苏锦艺。

这,也是猜测,不过**不离十。

苏李氏随后出去了,这日阴天,早上落了一场雨,天气沁凉,待在屋子里也是发闷,许绣忆索性叫金玉陪自己去后山走走。

后山种的也是大片的金银花,看样子苏家老爷大约是极喜欢金银花的,也是虽然廉价药用价值却十分广泛,而且生殖能力强,还有美观装饰作用,许多人家的矮墙篱笆,都是用金银花做装饰。

走在金银花夹道的山间小路上,呼吸着微雨后夏日难得的沁凉空气,许绣忆心旷神怡,只是一个不妨,前头石阶松落,她竟是踩了空,整个人往下滑去,滚下了长阶。

“奶奶!”金玉尖叫,歇斯底里,眼底一片惊恐,眼见着许绣忆顺着阶梯滑向一旁小峡谷,她发了疯一样的追下去,险险的,许绣忆叫一颗小树拦腰挡住,才没有继续下滚滑入更深谷底。

便是如此,也足够叫金玉惊慌失措的了。

“奶奶,奶奶,我来救你。”

“别!”忍着剧痛,许绣忆撑着最后的力气道,“去喊人,别下来,快去喊人。”

“奶奶!”金玉显然不敢离开,又知道自己必定是没这办法把许绣忆拖上来,一时分寸大乱。

“快去。”许绣忆用力喊道,声音嘶哑。

“好好,奶奶你等等,你等等。”

金玉忙是提起裙子,发疯一样往庄园跑,边跑边喊救命。

许绣忆强忍着痛楚,咬着嘴唇,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那本是粉嫩的容颜,如今却一片惨白,腹部阵阵撕裂般的疼痛,那小树虽是救了她一命,可偏巧是拦腰挡在了她腹部上,那剧烈的痛楚,非人能够承受。

她不明白,那石阶前几日还是好好的,就算雨后松动也不至于会松落到这等地步。

可是她如今哪里还有心思追究到底石阶是怎么回事,剧烈的痛楚几乎要了她的性命,疼痛让她眼前一片迷糊,却努力告诉自己不能晕过去,最后的那点力气,死死的扣入泥地,如今四肢百骸连着小腹,痛到叫她晕厥。

有一双温暖的手,用力将她拥在了怀中,她的意识有些涣散,迷蒙间,看到一张模糊的面孔,亦真亦幻的,似乎是安承少的,她伸手去触碰,手却无力的垂落。

怎可能是他,如今的他,大约是巴不得她死。

她的意识涣散的更浓,已是辨不清眼前的景物,她真是庆幸,清醒金玉去的那么快。

还好来人了,不然恐怕是再多一分钟,她也撑不住了。

“许绣忆,许绣忆,你醒醒,许绣忆,我不许你有事,许绣忆你听见没。”

有急切到疯狂的呼喊声在耳畔响起,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

这声音越渐遥远,到最后那个尾音,深深刻入心底,好似安承少在耳畔轻唤--“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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