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
“这事儿算啥事儿?这都不是事儿!”
“得嘞,那就等你给我平事儿了。”
十分钟后,林念禾与王淑梅没事儿人似的推着自行车,带着一大堆行李迈进知青点院门。
知青点这会儿热闹得很,李大和、关舅爷、王红、吴校长、就连赵会计都坐着轮椅堵院门了。
能把他们聚得如此整齐,也就只有生产队开大会才能做到了。
赵会计最先瞧见她们俩,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低声说:“你俩去我家里,你婶给你们做饭了,这事儿用不着你俩小崽子管,有大人在呢。”
王淑梅的家事不算秘密,当初王小小跟她回来时胳膊还打着石膏呢,旁人可能不知道,在场几人却是很清楚的。
王淑梅紧绷了一路的心突然暖下来,鼻子有些发酸。
赵会计依旧拧着眉头,显然不赞同王淑梅这样亲自下场和亲爹掰扯。
反正死了。
不等他开口,王淑梅直接说:“我就是个知青,房屋一间地无一垄,我都是住知青点的,我上哪给你整房子去?”
“我弟?”王淑梅冷笑,“大民来了吗?他在哪儿呢?我没看见啊。”
有她,他能活得轻松不少;没有她,那还会有陈二丫、陈三丫……
一段话,说得可怜兮兮催人尿下。
“你可拉倒吧!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犊子!”王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王淑梅这才看向王爸,问出心中唯一的好奇:“陈大丫死了?”
如果她出去追砸玻璃的“臭小子”时不拿菜刀,那就算摔进下水道最多也就是伤了腿,不可能给自己的肩膀劈一刀;
王爸笑不出来,其他人憋笑憋到肩膀颤抖。
“啊?啊,死了,死监狱里了。”王爸看王淑梅的眼神很复杂,“她让耗子啃了,说是得啥病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死了。”
王淑梅侧头看了林念禾一眼。
众人:“……”
这种事,不管有理没理,最后被指摘的一定是儿女。
王淑梅被气笑了。
王爸嘴唇翕动,没出声,但林念禾感觉他骂得可脏了。
如果没有以上的事,她不会昏死过去,老鼠也不会被血腥味吸引过来咬她……
王爸不会想这些,他一副可怜相,死盯着王淑梅。
“叔你怎么不笑呢?是有什么心事吗?”
为什么会被收走房子?
她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食品厂王厂长的功劳呗!
王爸被林念禾噎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他干瞪眼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不用搭理这丫头,再次看向王淑梅。
王红突然冲过来,一把把他扒拉到一边去,一手一个,把王淑梅和林念禾都拽到自己身后。
轻飘飘的四句话,掀过了十几年的夫妻情分。
或许,在他眼中,陈大丫只是一个能给他洗衣做饭的人。
“……”
她笑笑,用只有他们仨听得到的声音说:“赵叔您放心,我们回来前都准备好了。”
王爸又被抢白,不过这回他面对的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儿,没那么多顾忌的,直接说:“反正我现在没地儿去了,你是我女儿,我不找你找谁?”
“……”
“哈!”
迎着王红喷火的眼睛,王爸的手立即不抖了。
如果她不偷井盖去卖钱,那林念禾根本就没条件执行把她弄进下水道的损主意;
“……”
他张着嘴,大概是常年不爱说话的缘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我也不给你拖累,我来的路上都打听好了,兰县这边厂子招工,我就是去扛大包也不能拖累你,你、你就给爸找个地方住就行……”
王爸苦心经营出的压抑气氛被林念禾一句话摔稀碎。
王爸的笑脸有些僵硬,垂在身侧的右手抖了起来。
“不过你先妻离世为什么要收走你的房子?她在监狱里又不可能是你掐死的,和你没关系啊。”
王淑梅没有对陈大丫的死有任何想法。
大概是觉得王淑梅回来了,王爸终于说出了他的来意:
“淑梅啊,你妈……你陈姨没了,咱家房子也让厂子收回去了……我和你小弟也没地方去,这不就、就只能过来找你了嘛……淑梅啊,我可是你爸,再说,你陈姨都没了,你总不能不管我吧?”
虽然感觉林念禾的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他们竟然也很想知道呢!
林念禾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意思很明白:放心,他如果能在兰县找到工作,算我白活。
瞧见王淑梅回来,他只是抬眼扫了她一眼,本该清澈明媚的孩童眼睛里却只有阴沉。
他还想说点儿啥,王爸却突然弹了起来,永远没表情的脸上竟然挤出来一丝笑:“淑梅!你可回来了!你弟都饿完了!”他虽然面朝着王淑梅,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自行车上的大包行李。
“哎?死监狱里了?”林念禾突然从王红身后探出头来,“我一直有个疑问,犯人在服刑期间死亡,那她的骨灰是不是应该继续服刑啊?虽说死者为大,但毕竟法律才是至高无上的嘛!”
他说:“我没,我就时间长没看见闺女了,我、我……”
王淑梅瞥了眼那个在院子里坐着的小子。
说起来,陈大丫的死至少百分之八十算她自作自受。
他不会说,林念禾会啊。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胖墩了,半年的时间,他个子没怎么长,却瘦了不少,显然没娘的日子不好过。
“咋的?你还想动手啊?”王红瞪着他,警告道,“你敢碰孩子一下,我指定把你送去蹲笆篱子!”
“嘿嘿,我随便问的,这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嘛……不过有这么一个罪犯母亲,以后你小儿子想当兵是不可能了,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这会儿他倒是想起来自己是他女儿了!
正这时,几道人影晃悠过来。
走在最前边那个走路有些跛,旁边的人却全部以他为中心,簇拥着他晃悠过来。
“王淑梅,你欠我的钱到底啥时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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