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鹤城振振有词,这个理由甩出来也十分充分,话音落下后诸位股东就纷纷点头赞同。素叶的脸色难看,搁置会议桌下的手已经攥拳。
很快地,男人的大手移过来,覆在了她的拳头上,然后十分温厚地将她紧攥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又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手指粗粝有力,掌心宽厚温暖,令她一腔的急躁似乎在瞬间就被压制了,然后,沉浸在他柔和的安慰之中。
素叶扭头,对上了年柏彦的目光。
心口有了点疼。
在这个时间,原本是应该他坐在主席位置上来统筹规划,来运营决策一切,可是,他现在,只能作为家属的身份来参加此次的股东大会,没有发言权,就算发言,也不会有任何人任何股东的理睬。
作为年柏彦这样的一个男人,落到如此境遇,他的心情该是有多压抑?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给了她安慰。
他的眼,也是明朗含笑的。
淡淡的,从眼睛里流出来,逸在涔薄的唇角。
那么,鼓励着她,支持着她。
素叶沉定了下心神,再度向叶鹤城发问,“你的意思是不公布叶渊的死讯?这种事怎么能瞒得住?你以为现在是旧社会呢?”
“小叶啊,消息是一定要对外公布的,否则叶渊总是不出面这也会引起外界的怀疑。”叶鹤城一改以往老好人、什么都行的模样,在这件事上意外地坚持,语气也变得肯定,“但考虑精石现在的状况,我们不能对外公布叶渊已经死了,而是要说他只是失踪了,这样的话,就算会引起公众的猜疑也不会那么劳师动众。”
其他股东们都议论纷纷。
阮雪曼一听这话就又怒了,“你这么做太荒唐了!我儿子已经遭人毒手,现在还得委曲求全来配合你?”
“不是配合我,而是配合精石。”叶鹤城一字一句道,“他是叶家长子,是精石的董事长,我想他在天有灵的话,也会同意我们这么做。再说,这只是我们的权宜之计。”
两个人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还是素叶开口,但明显的是针对叶鹤城,“这不是一个决定,充其量只能算是你的一个建议。二叔,你现在还不能拿着董事局董事长的身份来决定一切,但很显然的,你已经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了。”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二叔”,却有明显的讥讽之意。
叶鹤城岂会听不出她的冷嘲热讽,脸上飘过一抹尴尬,清了清嗓子,“小叶啊,你误会了。”说完这话,他才看向大家,“小叶说得对,刚刚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说看。”
其他股东们有赞同的,当然也有迟疑的。
而这时,阮雪琴开口了,声音很淡,像是局外人似的冷静。
“我倒是觉得小叶刚刚的建议很好。”
她的话,让所有的议论都停了下来。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
叶鹤城许是没料到阮雪琴会站在素叶那边,愣住了。
何止是他愣住了?就连素叶也没料到峰回路转,狐疑地看着阮雪琴,而年柏彦也微怔了下。
“我赞同直接对外宣布叶渊的死讯,这样一来,不会给媒体抓住任何攻击精石的机会。”阮雪琴说着看向叶鹤城,“而你的提议,我觉得太过冒险,说白了,更像是温水煮青蛙,但别忘了,叶渊的死已是既定事实,这件事早晚会被人知道。”
叶鹤城皱眉,近乎压低了嗓音道,“你懂什么?”
“我也是董事局一份子,有权发表个人见解。”阮雪琴的声音依旧很清淡。
叶鹤城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就是群龙无首的原因。”意外的,素叶开口。
所有人全都看着她。
“如果精石能很快选出一人来主持大局,那么现在也不用闹得意见这么不合。”素叶冷哼。
这点叶鹤城倒是同意,点头,“小叶说得对,现在的精石就像是一个王朝,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种说辞,令素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其他股东们也同意,其实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不影响他们的利益,怎么着都行。
“但这个人选问题……”有一股东迟疑开口。
没等其他人发表意见时,素叶就再度开口,“我的先生年柏彦,他足够有能力掌控全局,而事实证明,过去的一年多时间,他作为精石总经理的身份已为大家摆平了大大小小很多的麻烦。所以,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她的这番话对于众多股东来说并不惊讶,因为,当年柏彦再次踏进这个会议室时,已经有很多人猜出他此行的目的。
叶鹤城没说话,而是抬眼看了下身边的一位股东。
这股东便开口了,“我不同意,年先生已经主动辞职,他不是精石董事局里的人,要选,也得从董事局里的人来选才对。”
“不是董事局里的人有什么关系?精石一直需要职业经理人,这也是叶渊之前的打算,我觉得年先生很适合,他完全可以以职业经理人的身份重新回到精石。”一位年轻的股东说道,他算是年柏彦改革后进入到董事局里的股东,也是董事局变动后为数不多留下来的。
他的言辞,是袒护年柏彦的。
有少数股东也赞同这么做,他们大多数都是后进的。
叶鹤城还是没说话。
倒是另有老股东开口了,“荒唐!”他看向年柏彦,“年先生,不是我信不过你,你的确有这个能力,但现在你的情况大家都很清楚,辞职事小,被法检盯着才是事大,我们董事局的成员不能冒这个险。”
他说的倒是也有道理。
年柏彦只是淡淡笑着,不做任何的回应。
“要我看,叶鹤城先生最适合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刚刚那位股东一下子将叶鹤城提了上来。“他是叶家人,又是叶家的长辈,而且还是叶老董事长的亲生弟弟,精石交到他手里,再合适不过了。”
“对啊对啊,叶先生最合适了。”其他老股东们纷纷点头。
叶鹤城赶忙推脱,“哎呀,这个职位我可不敢担当,你们抬举我了,我何德何能啊。”
“叶先生,你就不要推脱了,现在精石面临困境,你来做这个主席位是最合适的,难道,你还想便宜外人,步叶老董事长的后尘?一些错误以前犯过了现在就绝对不能犯第二次了。”之前的股东有着很明显敌对年柏彦的倾向。
素叶看着这两人的你来我往,唇角泛起冷讽。
真是一场拙劣的戏码啊。
让她想起很多宫廷戏里,那些试图谋权篡位的臣子,总有一些捧臭脚的在里面搅合,那个说自己何德何能的人,往往就是其心可诛之人。
她刚要开口冷嘲,一旁的阮雪曼就开口了,“是啊,你还有自知之明,你何德何能啊?相比老叶,你这么多年都待在家里不管公司的事,很多公司的业务你懂吗?”
叶鹤城的脸部抽搐了一下。
“要我说,还是年柏彦最合适。”阮雪曼直截了当说。
这边,素叶感慨。
人是个矛盾的动物,利益不同,境况不同,站的队伍也不同。就好像是阮雪曼,因为她察觉出叶鹤城没有一心向她,所以,她宁可倒向年柏彦这边,倒向这个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赶走的男人。
叶鹤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却依然振振有词,“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素叶冷眼看着这一切,暗叹人性的复杂。
“我绝对不同意。”老股东开口。
“是的,我们都不同意。”其他人也开口。
不赞同的都是老股东,他们的目的很好理解,年柏彦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没错,在过去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年柏彦的确给精石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也让他们的腰包鼓了很多。但同时的,年柏彦的大洗牌也令他们心惊胆颤,他们生怕有一天会无声无息地被年柏彦洗掉,所以,宁可找个傀儡,也绝不能找个明君。
素叶急了,“你们——”
“叶叶。”年柏彦拉住了她,轻声道,“不要强人所难。”
素叶隐忍。
“年先生,不是我们多刻薄,而是现在你的情况的确不适合回到精石。”老股东说道。
年柏彦淡淡一笑,“可以理解。”
素叶为年柏彦暗自捏汗。
气也气死了!
这群笨蛋!
事情似乎已经板上钉钉了。
而这时,有人敲门进来,很是急促。
是许桐。
她许是没料到年柏彦也会来参加董事局会议,愣了一下,然后,竟下意识地就看向年柏彦汇报起情况来,“年总,外面来了好多记者,都堵在大厦门口呢。”
素叶愣住。
不是因为记者,而是因为,许桐怎么向年柏彦汇报工作了。
叶鹤城不悦道,“许桐,什么年总?”
许桐这才恍然,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外面怎么了?”叶鹤城皱着眉头问。
许桐不着痕迹地看了年柏彦一眼,这一眼,很是复杂。素叶却从这复杂的目光里看出些门道来,有遗憾,有怀念,有感慨,甚至还有……压抑不住的爱恋。
是的,许桐是倾慕年柏彦的,这点,她知道。
虽然清楚许桐不可能怎么样,但心里还是有点酸。
“媒体不知从哪儿得知董事长遇害的消息,一时间都传开了,等精石有反应的时候,网络的消息已经蔓延,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了。”许桐接着说。
“什么?”叶鹤城震惊。
其他股东们也为之惊讶。
“公关部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不知情?”叶鹤城嚯的起身,厉喝道,“你这个助理怎么工作的?”
“对不起。”许桐只能一味的道歉。
“给我把公关部的总监叫来!”
许桐迟疑,“现在?”
“对,现在,立刻!”
许桐赶忙照做。
没一会儿,公关部的齐总监来了。她还是以往的干练,只是,在见到年柏彦在场后,目光一亮,肃穆而恭敬。
年柏彦冲着她微微点头当打过招呼。
“你这个总监是怎么当的?平时不是跟那些媒体都搞好关系了吗?怎么现在还能闹出这么大的新闻来?”叶鹤城不满齐总监看着年柏彦的目光,言辞更加激烈。
齐总监向来是不卑不亢的,这次,她的解释也十分理性。
“对不起叶先生,是我们公关部的失职,这次曝光的媒体没有跟我们提前打招呼就对外公布了出去,他们应该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所以才没经过我们确认就这么做了。”
“我不听你什么解释!你现在就告诉我,接下来你们公关部想怎么办。”叶鹤城近乎蛮横。
素叶坐在位置上,将这一幕看得十分真切。
叶鹤城向来是个脾气隐忍很好的人,却在董事会上训斥了许桐,还不合规矩地叫来了齐总监大声呵斥,不能说这件事公关部一点失职都没有,但至少还不到当着股东们的面儿呵斥下属的程度。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叶鹤城想给年柏彦个下马威。
因为,许桐和齐总监,都是年柏彦的人。
当着他的面,呵斥他的人,这相当于打年柏彦的脸。
就连素叶都看不下去眼了,隐忍不住,想着要替齐总监说话,却被年柏彦拉住,用眼神暗示她不要管。
素叶看着他着急,又是心疼。
她是清楚年柏彦这个人的,平日里的确对下属严格,但从未到叶鹤城这种近乎蛮横不讲理的程度。他严苛下属,却也暗自体恤下属,铁面无私下有一颗关心下属的心。所以,他的下属们才会兢兢业业地为他,包括许桐,也包括齐总监。
这种情况,对于年柏彦来讲,许是更伤心难过了。
那一边,齐总监还在道歉,但看得出,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素叶知道这个齐总监,向来是有一说一,这个女人的性格跟许桐很像,干练得像个爷们,平时在年柏彦手底下做事时也是有板有眼,不会徇私,多少次她去年柏彦办公室的时候,都能看见她跟年柏彦为了公事争辩到脸红脖子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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