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夫人抽噎着,继续说道,“凤三小姐活不成了,这桩婚事自然是成不了了。那咱们柳府要求二房把聘礼退回来,也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呀!谁知道……谁知道我连续来了三回,二夫人不是称病,就是避而不见。刚才这位二小姐还说反正也是死无对证的事情,二房就是不退聘礼,柳府也不能怎么样。这……这分明就是打算耍无赖呀!”
“瑾国公府是几百年的门第,我可是听说老国公最是看中的就是名声。二房这样做,对得起你们老国公一直以来维持的颜面吗?如今你们强占别人财务不说,还把我伤成这样,今日要是不给我一个公道,我——我今个儿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
说着这话,贾夫人一骨碌的爬了起来,作势就要朝着圆柱上撞过去。
她动作比平日慢了几分。
还没等她撞上圆柱,就叫旁边的小厮一把给扯住了:
“夫人,千万不能想不开呀!您要是撞死在这里,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贾夫人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通了似得,干脆也不撞了。
她转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想凤慎行告状:“凤大人,我知道国公府里都是功臣,但是总不能恃宠而骄,处处欺负别人吧?柳侍郎官位虽然不高,但却不是那么容易叫人欺负的。今日您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这就回去禀告,让柳侍郎找皇上要一个公道。”
凤慎行听到这里,已然是气急败坏。
只觉得二房这件事做的实在是不地道。
尽管三弟失踪之后,他们两兄弟一直就因为国公爷的位置争论不休,但是这件事事关国公府的颜面,怎么处理的如此难看?
凤慎行那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瞪向凤千语。
那凶光毕露的样子,吓得凤千语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乖乖的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凤慎行扭头,看着狼狈至极的贾夫人,洪钟般的声音响起,“贾夫人是吧?你放心,这件事如果当真是我们国公府做的不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贾夫人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来雷厉风行的凤慎行在是国公府里面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可怜兮兮的点头,“凤大人,我相信您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凤慎行扭头,朝着门口的那些小厮斥道:“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二老爷人呢?”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凤千语终于弱弱的开口,“大伯父,我爹今个儿一早便去上朝了,现在还没回来。”
“嘭!”
凤千语的话音还没落下,凤慎行一掌将身侧的矮桌劈了个稀巴烂。
这个动作直接把凤千语唬的僵站在原地。
若不是翠红在一旁伸手搀扶了一把,恐怕她就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去了。
“上朝?后院都起火了,还上什么朝?”
凤慎行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前厅,叫在场的一众人等全部都缩起了脖子,大气也不敢出。
“来人,马上给我去把二老爷找回来。”
凤慎行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前厅正门那边就传来了一阵诧异的声音,“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一直就躲在暗处坐山观虎斗的凤天澜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眼神明显的一亮。
粉嘟嘟的红唇微微一扯,有诡异的弧度勾起来,“都来了,好戏可要开场了。”
一旁的相思在听到自家小姐这话之后,脸上浮起了诧异之色,“小姐,您说的好戏是什么?”
难道刚才贾夫人砸国公府还不算是一场大戏吗?
凤天澜幽深的目光朝着二房那边的方向轻轻一指,“喏,你看那儿……”
相思顺着凤天澜目光所向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灰衣婆子正小心翼翼的探出半颗脑袋来,朝着前厅那边打探着。
前厅里面的人自然是看不到她的。
可是,在凤天澜这个位置却是将她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那不是二夫人身边的婆子吗?”相思低呼。
凤天澜眸光微沉,嘴角微沉,“如果我推测的没错,二夫人这个时候应该也是跟我一样,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再现身吧。”
相思皱起了眉头,“小姐,您现在的处境……您若是现身,岂不是也要蹚这趟浑水了?”
凤天澜浅笑,“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跟了你家小姐这么久时间了,怎么还是头脑这么简单?什么叫我躲起来就不用蹚浑水了?说来说去,我才是这趟浑水的根源。不管我再怎么躲,都躲不过,倒不如堂堂正正的现身。退一万步来说,如今纪皇后的那双眼睛还绑在我身上,你当真以为国公府的那些人敢对我怎么样?”
相思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旋即,她还是面露忧郁:“我知道小姐冰雪聪明,我只是有些心疼小姐。”
凤天澜看了一下她红肿的额头,“算了吧,心疼我之前,你还是好好心疼心疼自己的身子吧。”
她们还在闲聊的时候,凤谨言已经朝着前厅那边走了过去。
他一退朝就往家里赶了。
二夫人收了聘礼,替凤天澜将婚事定下来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不过后来听说凤天澜被打入天牢,他便动了要退婚的念头,也跟二夫人表达了这个意思。
二夫人让他去朝堂里面打探一下凤天澜的情况。
若凤天澜没死,这聘礼自然是不用退的。
可若是凤天澜死了——
那二十箱聘礼虽然值不少钱,但是将这些聘礼霸占了,他凤谨言眼皮子还没这么浅,国公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只不过,这几日他一直没有打听到凤天澜的消息。
后来想着,未央王容湛的手段,若是他想要一个人的命,恐怕尸骨都不会留下。
凤天澜失踪了三天三夜,约莫是活不成的了。
于是,凤谨言便急急忙忙的往回赶,准备让二夫人将那二十箱聘礼都给退了。
可是这会儿自己才刚刚迈进国公府的大门,就听到凤慎行那如同打雷一般的嗓门。
两兄弟原本就因为国公之位心生嫌隙,如今凤慎行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不给自己面子,凤谨言顿时心生不虞。
“大哥你平日里闲暇时候多,不像我公务繁忙,自然是不常在家中的。”
凤谨言说着这话,脚已然是踏进了前厅。
可是,当他看到看到这满地的狼藉之后,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张儒雅的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明显就是气的厉害了。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微微发颤,“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慎行那铜铃大小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去,“你问我?我还要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凤千语一见到自己的爹,立马开口告黑状,“爹,是贾夫人把前厅砸成这样的。”
凤谨言一扭头,就看到贾夫人鼻青脸肿的坐在那儿抹眼泪。
他甚至还没开口质问,贾夫人立马拍着大腿唱了起来,“凤大人,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您跟我们柳大人也算是同门了吧,如今因为二十箱聘礼就撕破脸,你这眼皮子未免也太浅了吧?”
凤谨言一下就愣住了,“你这个泼妇,胡说八道什么?”
贾夫人见他不认,顿时就急了。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直接冲到了凤谨言的面前,“我是泼妇?我胡说八道?你不信就问问你女儿,刚才她叫人把我按在地上,把我揍成这样子不说。还猖狂的说,国公府就算是霸占了那二十箱聘礼又能如何?反正就是死无对证了。”
凤千语一下子急了,“你胡说!”
贾夫人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大门口,指天发誓,“我要是说谎,我天打五雷轰。”
说完,又扭头看向凤千语,“凤二小姐,你敢跟我一样发毒誓吗?你要是说了那些话,你就一辈子嫁不出去,当个老姑娘。就算嫁出去了,也生不出儿子。就算能生了,也男为奴女为娼。你敢不敢发誓?”
凤千语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小姑娘。
如今听到这么恶毒的诅咒,一下子记得脸色涨红,“你胡说,我才不要发誓。”
贾夫人冷笑了一声,爬了起来,“两位凤大人,你们可都看到了?凤二小姐若不是心虚,怎么就不敢发毒誓?”
凤谨言是个人精。
一看凤千语身上的那些夸张的首饰,还有崭新的衣裙,就知道她一定是动了那二十箱聘礼。
而且,看她那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说过了那些话。
凤谨言恨其不争的瞪了凤千语一眼,可如今事到临头,他却不能责备她。
只能是扭头看向凤慎行,“大哥,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贾夫人连忙出声打断,“怎么可能有误会?我前前后后可是到你们国公府跑了四趟了。今日,我闹成这样,二夫人还是没有现身,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说着,她扭头看向凤慎行,“凤大人,我知道您是国公府的老大,德高望重,所以我只能求您给我做主。那二十箱聘礼不管是给还是不给,都得给个说法不是吗?像二夫人这样避而不见,这算什么事啊?”
凤慎行扭头看向凤谨言,目光幽深,里面饱含怒意:“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凤谨言这会儿也是日了狗了。
他在朝堂里面步步惊心,总算是求了一个安稳,也没有被卷入帮派之争。
可谁能料到,如今却是后院起了火。
他气急败坏的开口,“李四!”
二房一个管事的中年男人连忙跑了出来,“二老爷。”
“那二十箱聘礼放在哪里?”
李四连忙开口,“就在二房的仓库。”
二房的仓库,而不是公中的仓库。
一听这话,凤谨言差点没被气到呕血。
他的夫人向来聪明小心,是她的贤内助,这一次怎么会如此糊涂?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就在跟大哥争国公之位吗?
她现在这么做,摆明了就是给别人的把柄啊!
如今,大哥抓住了自己的错处,肯定会大肆渲染,到时候自己还拿什么去跟他争、跟他斗?
凤谨言此刻早已经气到快要吐血,可是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他作为男人的尊严:“马上派人将那二十箱东西给我搬出来!”
李四愣了一下,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是被凤千语焦灼的开口打断:“爹,不可以啊!”
凤谨言一看到凤千语到了这个时候还拎不清,顿时怒火万丈,“你个孽畜,说什么?”
凤千语被吓了一大跳。
她紧紧咬唇,看到自己父亲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怕的要命。
前几日,因为自己要补牙去了一趟欢喜阁,花了不少的银子。
二夫人是不会掏钱给她的。
所以凤千语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平日里就是五十两的月钱,每个月自己的胭脂水粉都不够买的,哪里能攒下什么?
她能想到的办法,自然是去库房里面——借!
说是借,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还。
她想着这些东西放在二房,早晚都是她和姐姐的,现在去拿不过就是提前了一些。
第一次拿没被人发现,后面胆子也就大了。
第二次,第三次——
聘礼才送进来三天,她就每天去一趟。
拿出来的金银珠宝换了银子,如今花的是一毛不剩才回来。
就在刚才回来的路上,还在琢磨着晚上再去借点儿花花。
如今,爹说要把东西抬出来,那自己“借”的那些东西,岂不是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可现在,面对凶神恶煞到像是要吃人的凤谨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完全就没有对策。
贾夫人也是个人精。
一看到凤千语这样,心里就琢磨着:
一定是那二十箱聘礼被他们动了。
这么想着,她顿时也急了起来,干脆从怀里将碟子摸了出来:“凤大人,这可是我们当初送聘礼的单子。我身上一份,每个箱子里一份。待会儿东西抬出来了,我一定会一件一件的对。少一件,这事儿都没完。”
贾夫人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还有,你们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不给我赔钱我也不会走的。”
凤谨言不耐烦的瞪了贾夫人一眼,“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凤谨言用我这脸面保证,既然那是给凤天澜的聘礼,即便是放在二房,也绝对不会有人动分毫。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去?”
凤谨言总归是个当官的。
如今说起话来,满是官腔,还颇几分气势,一下子就把贾夫人给唬住了。
她虽然有些害怕,但嘴里还哼哼唧唧的不愿意服输,“最好是这样,要是少一件我都不会善罢甘休。我倒是好欺负,咱们柳大人还有夫人可没这么好打发。”
凤谨言怒目瞪了李四一眼,“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是,二老爷。”
李四应了一声,连忙转身跑开了。
“哎——”凤千语看着李四跑走的背影,又急又气,却又不敢出声阻拦,心里急的要冒火。
可是如今场面这样僵持着,她甚至连偷偷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要是被那个天杀的贾夫人看到自己开溜,肯定又要说自己心虚了。
凤千语琢磨了半天,终于拿定了主意:
不管待会儿是不是能够检查出来,反正自己就是要紧牙根不认就好了。
大不了——
她目光流转,落在身边的翠红身上:
大不了,随便找个替死鬼就行了。
一旁的翠红接受到了凤千语的目光,只觉得后脊发凉,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四离开的方向,只有贾夫人坐在凳子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这次,终于可以把那二十箱聘礼全部要回来了。
就算自己只分一箱,也足够她这辈子高枕无忧了。
也不枉费她在这里挨了一顿打。
挨一顿打能够换一辈子荣华富贵,简直不要太划算好吗?
就在贾夫人还在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温柔而又不失威严的声线响起:“李四,不必去了。”
这个声音是——
贾夫人一抬眼,就瞧见二夫人穿着一袭深红色的长裙,领着两个婆子优雅从容的朝着前厅这边走了过来。
贾夫人此时此刻,一看到二夫人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斗鸡一样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朝着二夫人那边冲了过去,“二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算两位凤大人都在场,你还是打算耍赖是不是?”
二夫人淡淡的扫了贾夫人一眼,然后略过。
只是一眼,却十分轻蔑,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把贾夫人放在眼底的样子。
贾夫人差点被气死了。
她咬紧了牙根,若不是国公府的两个老爷都在场,她一定要冲上去把这个贱女人的脸给抓花了。
二夫人十分淡定的走到了凤慎行的面前,稳妥的见礼,“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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