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未央王即便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但对于内院的这些规矩风俗,亦或是男女之事,依旧是一窍不通。
如今听到霓裳这一番话之后,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所以?”
霓裳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开口:“如果属下没有推测错的话,玉姑姑剪下的那一块方巾,名叫元帕。”
听到元帕两个字之后,容湛手里的动作明显一顿。
毛笔尖上的墨汁,也因为他的动作,滴落在了卷宗之上。
看到这个场景,霓裳的脸色明显的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面临一场暴风骤雨的时候,却瞧见容湛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
他的眼神淡漠,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元帕是什么?”
霓裳脸上的表情一僵:
她差点忘了。
自家王爷从小就被送至海外仙山拜师学艺,直到十五岁才被接了回来。
如今他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回来的这几年时间里,他从来就未曾跟旁人打过太多交道。
有关后院的男女之事更是一窍不通。
自己如此隐晦的将元帕的事情说出来,王爷听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霓裳清了清嗓子,“所谓元帕就是新婚之日,洞房花烛夜之时,新娘落在帕上的处子之血……”
“咚!”
霓裳被惊了一跳,抬眼看去,便瞧见原本还紧紧握在容湛手中的毛笔,就这样掉落在书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再看容湛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甚至那张绝世无双的俊脸之上,还弥散着一丝淡淡的尴尬与窘迫。
“简直……”
好半响之后,容湛才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莫名其妙。”
咱们的未央王殿下脑子里面转的飞快,突然想起了那日纪皇后,突然闯进凤天澜房间之时,凤天澜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容湛,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认?”
那双妖冶的凤眸眯了眯:莫非是凤天澜的那句话才叫纪皇后一时给想歪了?
难怪她会对凤天澜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难怪她会亲昵的称呼凤天澜为澜儿。
难怪她会在今日用午膳的时候,把凤天澜也一并叫上,敢情她直接把凤天澜那只狡猾的小狐狸,当成未来的未央王妃了?
简直就是可笑至极!
看到容湛那阴晴不定的面色,霓裳一时间觉得冷汗涔涔,也不知这件事自己前来告诉王爷,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霓裳犹豫了一番,终于终于抬起眸子,试探性的开口说道,“爷,是否需要奴婢去与皇后娘娘解释清楚?”
霓裳的话才刚刚落音,突然感觉到从对面有一股极低的气压迸射出来。
惊得她眼皮一跳,心脏顿时就揪了起来。
紧接着容湛那十分慵懒,却又带着极寒冷冷漠的声线懒洋洋的响了起来:
“本王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决定了?”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霓裳的双膝一软,应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奴婢不敢,是奴婢逾越了。”
说这话的时候,霓裳全程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
此时此刻,只有这尖锐的痛感,才能让她保持谨慎的理智,而不在王爷面前,因为惊恐和害怕而失态。
该死的!
一定是这两日看到凤天澜那个小丫头片子硬着脖子跟王爷对着干,却依旧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王府,这才让自己掉以轻心了。
她绝对不能被那个小丫头蛊惑。
更不可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妄想。
容湛的目光落在霓裳的身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既然知道自己逾越了,那还不下去领罚。”
“是!”
霓裳连忙点头起身,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自己领罚,不过就是抽三十鞭子,这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在退出书房的那一刻,霓裳小心翼翼的将书房的大门合上。
容湛那张绝世的容颜,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
霓裳有些恍惚:
自己已经告诉王爷,纪皇后对他和凤天澜的关系有所误会,可王爷却不许自己插手这件事。
在看刚才王爷重新提起毛笔,凝神批阅卷宗的样子,似乎压根儿就没有要去做解释的打算。
难道王爷他想将错就错?
难道他当真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霓裳百思,不得其解。
她用力的甩了甩脑袋,想要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驱逐。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是最差的。
若是她在继续持续保持这种状态的话,早晚有一天会被容湛从他身边驱除……
收敛了心神之后,霓裳脸上很快就恢复到了以往的淡漠清冷。
她挺直脊梁,一路朝着宗房那边走了过去,就仿佛刚才的事情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未央王府的门口,相思租了一辆马车,与凤天澜两个人一并朝着瑾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上车之后,相思连忙将马车的矮门关上。
随即小心翼翼的撩开窗上的竹帘,在确定花公公他们并没有跟上来之后,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对于相思这个动作,凤天澜表示十分不解:
“相思,你在干什么呢?你家小姐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由花公公送出来的,可不是逃跑出来的。”
相思眨巴了眼睛,原本那张俏丽的小脸如今变得十分憔悴,隐隐的还有黑眼圈冒出来:
“小姐,您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几天里,国公府已经要闹翻天了。”
凤天澜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您不知道,那一天您前脚才跟柳大公子去逍遥阁后脚,就派人送了二十箱聘礼来了。”
“什么?”凤天澜脸色一变。
“我就知道那个柳大公子色心不死,可是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怎么说您身上还有着跟太子殿下的口头婚约呢!?这事儿,可是太后当年亲口承诺的。如今,他竟敢不顾太后懿旨,上瑾国公府来提亲!”
听相思把整个过程说完之后,凤天澜原本有些七上八下的心,反而是落回到了肚子里,“那这事好办。他来提亲,我不点头,自然这门亲事也就成不了。”
相思看到凤天澜这会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更是急得眼眶都红了,“小姐,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柳大公子送过来的那二十箱聘礼全被二房给收下了,不仅如此,二夫人还以长辈的身份替小姐您定下了这门亲事。”
凤天澜脸色微变,她皱起眉头。
虽然心中已然有怒火在升腾,可她依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早就知道凤千语被敲掉一颗门牙的事情会算到自己头上。
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二夫人竟然会趁着这个机会摆自己一道。
谁不知道,兵部侍郎府上的柳大公子是个什么德性?
把自己的闺女送进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受尽凌虐欺辱也就算了,恐怕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两说。
凤天澜那张小脸之上,阴云密布,她淡声询问,“她凭什么替我订婚事?”
相思咬唇,“若是夫人和老爷在的话,自然是轮不到二夫人拍板。可如今,夫人和老爷失踪三年。国公府二房为首,二夫人掌家。再加上小姐,您也没有长兄长姐,所以按道理来说,二夫人她是有资格……”
看到凤天澜逐渐暗下去的脸色,相思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会在未央王府的门口足足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见未央王一面的原因了。
整个邺城的人都知道,柳瀚义的外公是金陵第一首富。
当初他嫁女儿的时候,十八里红妆,浩浩荡荡,当时可是震惊了整个邺城。
如今那二十箱聘礼既然是从兵部尚书府里面抬出来的,那就必定不会难看。
“这两日红豆姐每每去二房那边打探,都能瞧见那边出手阔绰了许多。我听说有几个烧火丫鬟,就因为替二小姐到了马桶,变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所以最近那些烧火丫鬟全部都抢着去替二小姐倒马桶……”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个笑话,可是相思说的却越发焦灼。
毕竟那些银子是以给凤天澜下聘的名义抬进来的,这件事总归是跟自家小姐脱不了干系。
“呜呜呜……”
相思小丫头越想越伤心,最后忍不住掩面哭泣了起来。
凤天澜从怀里扯出一块丝巾,替她擦拭着脸上的眼泪,笑得有些无奈:
“你这小丫头,明明是我摊上麻烦事了,怎么你哭的比我还伤心?”
相思哽咽着开口,“奴婢这是因为心疼小姐。为什么像您这么好的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麻烦找上门?”
就算是相思这般粗枝大叶的丫头,也能看出来凤天澜在未央王府里面呆了这几日之后,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
好容易养出来的一丁点肉,又全没了。
那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的削尖,看上去实在是叫人心疼。
“噗!”
凤天澜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你说我该不会是扫把星转世吧,否则怎么会什么破事都摊到我身上来?”
“呸呸呸,小姐可不许胡说!”
相思连啐了三声。
可是一看到凤天澜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又是心疼又是好奇,“小姐,为什么我见你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凤天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有些事情并不是我去着急就能够改变的。与其干着急,不如冷静下来,说不定脑袋里面灵光一闪,还能想出些办法来应对。”
相思眼睛一亮,“小姐难不成你想到办法了?”
“暂时还没有。”
在看到相思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之后,凤天澜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虽然我碰到的麻烦很多也很大,但每一次不都是逢凶化吉,有惊无险吗?”
经过凤天澜这么一提醒,相思倒是回过神来,“小姐,你说的没错。”
看到相思,脸上焦灼的表情稍微褪去了一些,凤天澜笑着在她圆乎乎的小脸蛋上捏了捏,“这样就对了嘛,整天愁眉苦脸的,小心嫁不出去。”
“小姐你讨厌,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说起这个,我倒又想起一件事来。”
“小姐您说。”
“那二十箱聘礼是我去往逍遥阁之前抬进国公府的?”
相思点头,“正是!您前脚刚上马车,后脚那20个箱子就陆陆续续的抬进来了。那会儿奴婢刚刚把您送走,亲眼瞧见二夫人清点过箱子的数目,随即便命人通通抬到二房的库房去了。”
凤天澜沉吟了片刻:
按道理来说,那二十箱聘礼虽然对柳侍郎来说算不得什么伤筋动骨的。
但是却也没有平白送给别人的道理。
那一日,容湛可是当着柳瀚义的面,将自己打入天牢。
按理来说,在众人眼中,自己约摸是没有这个命,能够离开天牢的。
柳瀚义即便是再怎么蠢,也不可能花二十箱聘礼去娶一个将死之人。
“难道第二日没有柳家人上门?”
凤天澜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相思小丫头的脸上,便露出了震惊之色:“小姐,您怎么知道?”
相思理了理思绪,连忙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您出门之后一个时辰,便有逍遥阁的小厮上门传话,说您被未央王抓走了,还被打入了天牢。这事关人命的事情,二夫人原本是不信的。可第二日,便有柳府的人前来要求退还那20箱聘礼。”
凤天澜有些好奇:“那聘礼都退了?”
相思连连摇头,“那二房的人就是吸血蚂蝗,再瘦的她也得付上去,吸上一口血。更甭提送上门来的那些金银珠宝了,进了二房的库门哪里还有抬出来的道理?所以柳府这两日不断有人上门来吵闹,国公府里面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凤谨言,那么谨小慎微的人,难道不管?”
相思面上露出狐疑之色,“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凤天澜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宽敞的马车里面顿时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相思瞧见自家小姐双目凝视者某处,便知她在思量着些什么。
也不敢出言打扰,只安静的坐在一侧,默默的陪伴着。
相思推测的没错,凤天澜如今脑袋里面转的飞快,正是在思量着此事。
因为父亲和母亲失踪,瑾国公府大不如前。
虽然宫中还有一些产业和田地,但是因为经营不善,已经捉襟见肘。
如今的瑾国公府,不过就是一个空壳,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昌盛。
如今突然从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一笔钱,凤天澜她就不信大房和二房不会眼红心动。
二夫人掌家,这些银子她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扛回库房。
可大房出了凤长宁那么个搅屎棍,大夫人也绝对不会放任这笔钱不管。
毕竟,她还得替自己的儿子擦屁股。
柳瀚义送来的这20箱聘礼无疑就是雪中送炭。
说不准早在聘礼抬进国公府的当天晚上,就已经被大房二房给瓜分了。
这些银子进了他们这些吸血鬼的口袋,想要出来,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自己没有推测错的话,他们一定是想着,反正自己已经被打入天牢,早晚也是一死。
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们只需要咬紧牙关说那些聘礼被自己私吞便可糊弄过去。
“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凤天澜嘴角轻轻一扯,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叫一旁的相思看了,只觉得冷入骨髓。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徐徐前进者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外面传来了车夫粗矿的声音,“小姐们,瑾国公府到了。”
一听说这话,相思原本有些轻松的脸上又开始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她有些担忧的看向凤天澜,“小姐……”
凤天澜淡然一笑,用清亮的目光打断了相思,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放心吧。”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看到自家小姐这淡然自若的笑容,相思便觉得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就落回到了肚子里,无比的安心。
她躬身上前,将马车的矮门推开,率先下了车。
随即,便旋身将凤天澜搀扶了下来。
付了银子之后,凤天澜便领着相思,朝着瑾国公府里面走了过去。
国公府大门敞开门口,却未见门房的身影。
凤天澜还没朝里面走上几步,便听到前院传来了一阵尖锐的争执声:
“你们瑾国公府,也忒不要脸面了吧?我这胳膊老腿的都跑了第三回了,你们还打算用什么借口来敷衍我?”
这个声音很是陌生。
凤天澜闻言,原本打算朝里迈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就这么站在侧门口,抬眸能够看到一个打扮精细的妇人正站在前厅门口,柳眉倒竖脸色胀红,明显就是气急了的样子。
凤天澜扭头看了身侧的相思一眼,“这妇人貌似不是国公府的人。”
相思的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小姐,那是柳大公子的表姨。”
“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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