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公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狭促,“不就是你吗?刚才那两个侍卫可是亲耳听到的。”
凤天澜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个什么?我不是在气头上吗?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还望花公公莫怪莫怪!”
花公公上上下下的将凤天澜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小姑娘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双手合十捧在胸前,一副可怜兮兮哀求自己的模样。
她原本就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只是前阵子打了些交道,她表现出了过人的沉稳,所以才让花公公有一种她十分成熟的即视感。
可如今看来,她心底还是一个单纯无邪的小姑娘罢了。
知道她受了伤,这会身体还虚弱着,花公公也就不再逗她:
“那凤三小姐就请随我来吧。”
“好勒!”
凤天澜欣喜若狂的跟在花公公的身后,急急的朝着未央王府的大门走了过去。
那样子就好像生怕容湛那个家伙会突然改变主意,再次将自己软禁在王府里似的。
未央王府的院子大,所以凤天澜和花公公走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才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大门。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足够凤天澜整个人冷静下来。
看着在前面带路的花公公,凤天澜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明刚刚在饭桌上,容湛甚至不惜折损纪皇后的颜面,也要强行将自己软禁在未央王府。
而现在,不过距离刚才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那个妖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改变主意了?
凤天澜心里越琢磨,越感觉不对劲,“花公公,你能不能告诉我王爷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花公公脚下的步子一僵,脑海深处立刻浮现出了方才展风出现在书房门口的场景。
似乎是展风与王爷禀告了什么,王爷这才改变了主意,立马下令,让自己亲自将凤天澜送出府去。
不过,至于展风到底和王爷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敢去听。
“这件事,洒家还真不知道。”
花公公回头,有些敷衍的朝凤天澜解释了一句,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凤天澜何其聪明?
光是自己开口询问的时候,花公公脚下步子一顿的那个细节,她就知道这里面约摸是有隐情的。
至于自己发问花公公不回答,这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花公公是容湛的手下,跟自己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帮自己?
这么一想,凤天澜倒也释怀了。
只要容湛不会将自己软禁在这里,那后面的事情她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毕竟,有句古话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凤天澜转身,跟在花公公的身后,眼看着就要来到未央王府大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粗犷的呵斥声:
“你个小丫头怎么又来了?你是不是当真以为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竟敢到未央王府的门口来撒泼?”
就在凤天澜和花公公面露诧异之时,便听到另外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
“这位门房大哥就劳烦你再通传一声吧?我求求你了。这里面有十二两银子,是我所有的积蓄了,劳烦您进去通传一声。”
“你不过就是个丫鬟,别说你在这里跪上三天三夜,就算你在这里跪上一辈子,王爷也不可能见你。我是瞧你可怜,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在未央王府门口闹事,你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呜呜呜……这位门房大哥,求你行行好。就算见不到王爷,也求你一定进去,帮我打听一下我们家小姐的情况……只要我知道我家小姐还活着就行了,求求你了!”
风天阑越走越近,当那丫头最后一句话落音的时候,她突然回过神来:
这不是相思那个小丫头的声音吗?
想到这里,凤天澜也顾不得跟花公公打招呼,飞快的跑到了未央王府的大门口。
果不其然。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迈出门槛,就一眼看到了跪在门房面前拼命磕头的小丫鬟,那不是相思又是谁?
小丫头泪流满面,额头也因为磕响头而微微泛起了红肿,再这样下去,恐怕早晚都得磕破皮流血。
看到这一幕,凤天澜只觉得心口一酸,她连忙开口:
“相思,你在做什么?”
相思正哭得,涕泪横流,磕头磕得头晕眼花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凤天澜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猛的抬起头去。
只见一袭白衣的凤天澜正阔步朝自己跑了过来。
小丫头眨巴了两下眼睛,脑袋里面转的飞快:
大家都说,只要进了未央王府的地牢,压根儿就不可能有活口出来。
即便是当真能虎口逃生,那恐怕也得缺条胳膊少只腿。
而如今,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姐活蹦乱跳,没缺胳膊,也没少腿……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相思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然后继续哭着去求门房,“求求您了,小哥,麻烦您进去帮我打探一下吧!”
看到这一幕的凤天澜彻底懵逼了:
这小丫头片子是不是磕头磕傻了?
自己明明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竟然还去求别人打听自己的消息?
不过看到相思那精神恍惚,面如菜色的样子,凤天澜就知道自己消失的这几日,两个小丫头一定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
想到这里,她心底就泛起心疼,干脆上前两步,一把将正在磕头的相思给拽了起来:
“相思,我跟你说话呢。”
猛的被这么一把拽起来,相思整个人还处于一片馄饨和迷糊之中,甚至还没回过神来。
她双目失焦的看着面前的凤天澜,喃喃自语:“小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凤天澜伸手捧住相思的小脸蛋,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当然不是在做梦。”
相思连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凤天澜朝她笑了笑,然后一个灵巧的旋转。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小姐你没事了!”
大悲之后的大喜叫相思一下子有些难以承受,她低呼了一声,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
凤天澜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
相思缓了好一阵,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她一把抱住了凤天澜,也顾不得那些主仆之间的礼仪和区别,嚎啕大哭了起来:
“呜哇哇呜哇哇……小姐,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被吓死了!”
凤天澜似乎也被相思的这份情谊所感动,她眼眶红红没好气的责备道,“你这个笨蛋,如果王爷真的要杀我,你以为你在这里磕几个头,就能救我一命吗?”
相思哽咽着,擦去了脸上喜悦的泪水,“我没用,但是让我眼睁睁的看你送死,奴婢实在是做不到!”
“好了好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主仆两个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身后的花公公已经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你们两个当未央王府的门口是戏台子了?”
凤天澜连忙收敛了情绪,转身朝着花公公道谢,“多谢花公公送我出来。”
花公公这才满意的点头,“你离开王府,是有条件的。”
凤天澜愣了一下:她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也好。
有条件总比把自己困在未央王府那个鬼地方要好。
“不知道王爷有何吩咐?”
花公公将手里的拂尘一甩,倨傲的开口,“每隔三日,你需得前来未央王府替皇后诊治。”
“每隔三日?”
凤天澜皱起了眉头:
每隔三天就要到未央王府里来一趟,而且每一次都有九成的概率会碰到容湛。
这对凤天澜而言,简直就是酷刑。
她抬眸看向花公公,试探性的做着垂死挣扎:“花公公,娘娘的眼疾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决。人体一个小循环为七日,不如您去跟王爷商量一下……”
凤天澜的话还没说完,就叫花公公给打断了,“凤三小姐,王爷还托洒家给您带句话。”
凤天澜一愣,“什么话?”
“王爷托我转达若凤三小姐觉得三日不妥的话,那便改为一日一诊。”
“妥妥妥……”凤天澜立马将话头截断,“三日一诊就三日一诊。”
如今这么一番比较下来,三天见那个妖孽一次比一天一次实在要好太多了。
“花公公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告辞了,咱们三天后再见。”
说完这话,凤天澜也不等花公公有所反应,就拽着相思的胳膊,一溜小跑的离开了。
那样子就好像屁股后头有什么恶鬼在追似的。
那门房看到凤天澜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十分狐疑的扭头看向花公公,“公公,咱们王府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从地牢里平安无事的离开。”
花公公瞪了他一眼,“等日后,这位凤三小姐时常进出未央王府之时,你会发现,还有更多的第一次,是你无法想象的。”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啊?”
那门房一头雾水,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花公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半个时辰前,未央王府偏厅。
因为容湛的出尔反尔,所以原本还算其乐融融的一顿饭,到了最后,演变成了不欢而散。
容湛率先离席,凤天澜也跟着气拱拱的去了地牢。
如今整个偏厅就只剩下一个双目失明的纪皇后,呆呆的坐在餐桌边上。
她对儿子有愧,所以只能容忍,不能责备。
而面对凤天澜。
她原本应承的事情却没能做到,她也是心中憋屈。
“唉……”
纪皇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干净。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天澜是个女孩子,在被未央勉强了之后,还能强颜欢笑,已然是很不错了。
可未央为什么还要这般咄咄逼人?
在她的印象中,未央虽然脾性不太好,但绝对不是一个这般蛮不讲理的人。
他若是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绝对会愿意为她倾付一切。
可如今看来,事情却好像不是这样。
难道在海外仙山的那段时间,他的性格已经彻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纪皇后长吁短叹的时候,屋子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阵急促,而且又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娘娘,娘娘……”
是玉姑姑的声音。
纪皇后能够听出来玉儿的声音焦灼,气息不平,脚步也十分的凌乱。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自己不过是让她去凤天澜的房里取元怕而已。
这么短的距离里面又能出什么意外?
心中虽这样思量着,纪皇后却顺势站了起来,侧耳朝着房门口那边听了过去,“玉儿,怎么了?”
“娘娘……”
玉姑姑气喘吁吁的迈进偏厅。
那张脸因为跑得太快,而微微泛红。
一双柳叶弯眉皱得紧紧的,眼中弥散开来的是漫漫不见边际的忧虑。
纪皇后似乎能够嗅到玉姑姑身上散发出来的焦灼和不安,“不就是让你去取一块元帕吗,怎么了?”
玉姑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折叠整齐的粉色小方巾。
说是方巾,其实就是从床榻上剪下来的一小块被褥罢了。
“娘娘,这元帕……”
看到玉姑姑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欲言又止,纪皇后忍不住焦灼的提高了音量:
“玉儿,你有话就直说,这样吞吞吐吐的,你是想急死我不成?”
玉姑姑被训了一句,干脆咬牙,一狠心的将元帕抖落开来。
直接那一小块方巾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
“娘娘,元帕上干干净净。”
“什么!”
纪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
她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凤天澜冰雪聪明,而且,十分有才华。
这种人心高气傲,同样也会洁身自好。
自己一直就认为,外面的传言不可尽信,凤天澜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的跟男人去发生关系。
可现在这张干干净净的元帕又代表了什么?
“玉儿,你确定你没弄错?这件事关系到凤天澜和未央两个人的名声。”
纪皇后此刻已然是心急如焚。
自然她急的并不是凤天澜的清白,而是自己儿子的清白。
未央从来就没有对任何异性动过心,别说床弟之事,就连肌肤之亲都未曾有过。
若是他第一次碰的女人,竟然是只破鞋……
纪皇后简直不敢想象,这对自己的儿子会是多么大的打击。
玉姑姑斩钉截铁的摇头,“我不光是在床上找过,就连芙蓉榻上全部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结果都是一干二净,没有任何处子之血的痕迹。
“天!”
纪皇后犹如五雷轰顶,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娘娘小心!”
玉姑姑连忙上前搀扶。
纪皇后右手紧紧的按压着自己的胸口,生怕自己会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这么晕厥过去。
难怪她的未央,即便是跟凤天澜有了肌肤之亲,还会如此冷漠的对她。
原来,原来竟是凤天澜如此这般,不知自爱!
亏得自己一直以来还对她有所期待,想着如若未央当真喜欢上她他,自己便拼了这个皇后之位也要让他们如愿以偿。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看到纪皇后被气到快要晕倒的样子,玉姑姑连忙招呼旁人,端水过来。
在玉姑姑的服侍之下,皇后浅浅的啜了两口茶水,顺了顺气,这才稍微好过了些。
“玉儿,这可如何是好?凤天澜那么脏……”
只要一想到自己冰清玉洁的儿子,被凤天澜那个破鞋碰过,纪皇后就差点儿气到一口老血喷出去。
玉姑姑虽然心中焦灼,可是却不得不宽慰着,“娘娘,您也别太忧心了。这种事情,若非王爷自愿,凤山恐怕也是勉强不了他的。”
纪皇后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没办法迈过去这个坎……
凤天澜明明还没有出阁,如今却失了清白。
纪皇后最担心的是凤天澜会借着这个机会非要嫁进未央王府来。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事情就糟糕了。
“我知道娘娘在担心什么。”玉姑姑在一旁劝慰道,“这是只要王爷不松口,凤天澜即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娘娘,你也别太忧心,咱们见机行事就好。”
“唉……”
纪皇后又是一声长叹。
而如今,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她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未央王府书房。
“玉姑姑去了凤天澜的房间?”
原本正在批阅文书的容湛手上的毛笔一顿。
微扬的凤眸抬起,目光落在距离书案前不远处的霓裳身上。
霓裳面无表情,淡漠点头,“回爷的话,玉姑姑似乎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容湛垂眸,继续批改文书,漫不经心的询问,“她在找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霓裳的表情才有了一丝丝的松动。
她犹豫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叫容湛停下了笔尖。
他再次抬眸,“不可说?”
霓裳心里一慌,连忙摇头,“玉姑姑在床榻上翻找了一圈之后,在芙蓉榻上也寻找了一遍。最后,在被褥之上,剪下了一小块方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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