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明被这猛然一击砸倒在地，只觉得头昏脑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他这两日不是杀人，就是逃命，又惊又怕饥肠辘辘连口水都没喝，这会儿被人一击，压根没点反击之力。
“五妹,你....你疯了不成？”苏天明捂着脖子，望着来人不敢置信。
苏琼娘拄着锄头上前：“我疯了？哈哈哈~，你说的没错，我早就疯了！”
她放声大笑状若癫狂，让苏天明心中惊恐无比，五妹一向温婉贤淑，这般狠戾模样，他还是头回见。
城北河滩人烟稀少，平时还有人过来割芦苇打野鸭子，这几日连日大雪，压根没人会过来。
苏琼娘笑得泪流满面：“从你们将我一双儿女推下河，从你们给我夫君茶水下毒，从你们拿枕头捂死我婆母，还往死人嘴里灌毒药，从你们全家人一起指证，说我与人通奸，杀害夫君婆母那时起，我就疯了！”
苏天明看着这样的苏琼娘，心中越发害怕：“五妹，你冷静一点，妹夫没了，我们也很难过，可你不能因为自己难过，就把妹夫和婶娘的死推在我们身上啊！”
“跟你们无关？”苏琼娘笑意未减，扬起锄头狠狠砸了下去，咔嚓一声，苏天明清晰听见了自己小腿骨裂的声响，顿时哀嚎不断。
“你们从来都不喜欢我，把我当做家里婢女一般使唤，见我嫁的好，没少过来打秋风，我看在娘家人的份上，忍了又忍，
对你们也多番接济！”
“爹娘病了，我要出钱，家里盖房子我要出钱，侄子们四季衣物，我可曾少过你们的？”
“这要是换成旁人家夫君，一准不高兴媳妇如此周济娘家，可松哥可有埋怨过，他总是劝我，多个亲人是好事，咱们有条件能帮娘家一点是一点！”
苏琼娘说到这里又哭又笑：“可你们是怎么回报他的？嫌拿手上的钱不够多，嫌我的孩子比侄儿们日子过得好，就将他们生生推下河淹死！”
“那才多大的孩子啊，你们可曾记得，他们是叫你们舅舅表哥的，你们苏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都该死，统统都该死！”
苏琼娘神情癫狂歇斯底里喊着，冬日傍晚的河滩上，她尖锐痛苦的斥责声，随着呼啸的寒风，席卷进了摇摆不定的芦苇荡，伴着飞雪哗啦作响。
苏天明骂道：“不应该吗？你是个女人，生来就是讨好男人用的，大姐和小妹都给卖出去了，就你还嫁的那般好，你不该感激家里吗？”
“你居然想把房子钱财给蒋家人，凭啥，那都是我们苏家的，是你兄弟侄子的，你懂不懂？”
“我懂啊！”苏琼娘平静下来，笑着上前道：“所以三哥，我夫君和孩子在地府里，他们说黄泉路上风景甚好，这样的好事，做妹妹的怎么可能忘了哥哥呢？”
苏天明见苏琼娘脸说变就变，心中惶然无边蔓延，他终于觉察到，这妹子和往常不
大一样了。
“五妹、五妹！你听我说，妹夫和外甥他们死了，我....我也很难过，可人都已经死了，就算你杀了我，他们也不会再活过来了是不是？”
“五妹，你放过我，以后，我一定劝说爹娘好生待你，不会让你再吃苦了？”
苏琼娘怔怔道：“真的？”
苏天明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真的真的！以后家里有啥好吃好喝，我都先紧着你，不会跟你争了！”
苏琼娘神色平静道：“嗯，三哥你真好，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这样暖心窝的话，真是叫人感动啊！”
“就冲三哥你这份好，我也不能让你一人下去，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家里爹娘哥嫂还有侄子，都送过来陪你的！”
“一家人嘛，就要整整齐齐圆圆满满，永远不分开!”
她说话之时，声音轻柔像是与人低语，没了之前歇斯底里的疯狂，反倒让苏天明越发惶恐。
“五妹，你听我说啊，外甥和外甥女不是我害死的，你想想，我这个当舅舅的，从前也很疼爱他们的呀！”
“你忘了？他们小时候，我也抱过他们，给他们买过糖吃啊！”
苏天明不停说话，企图勾起苏琼娘从前记忆，他这会又冷又痛，血水已经在身下凝结成冰，再无人相救，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苏琼娘神色恍惚，也像是记起了从前：“是啊，你也是抱过他们的，唯一抱走的一次，就是拿他们要挟我出钱
给你们还钱。”
“你也给过他们糖吃，和拍花子的合伙，想要卖掉自己的亲外甥，你可真是个好舅舅啊！”
苏琼娘泪水往下滚落，她以为在牢里已经流干了眼泪，可想起儿女之时，她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心揪，还是会流泪窒息痛苦。
她抡起锄头发疯似的，一锄头一锄头的砸了下去，血水溅在她的脸上，染红了一张脸。
“不要，不要啊，五妹~”苏天明起先还不停求饶，后来声音渐渐微弱没了声息。
许久之后，苏琼娘才回过神来，苏天明已经被她砸成了肉泥，脑袋已经变形，看不出原本面目了。
她拿袖子堵着嘴，压着声音憋着喉咙里哭泣，像是要发泄心底所有的痛苦。
许久之后，她才起身去掩埋苏天明的尸体。
只是她刚一起身，身后便有人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贱人，我说家里怎么突然出了那么多事，原来是你在中间捣鬼！”
苏琼娘使劲抠着那人的手，奈何女子体力不如男人，呼吸逐渐变得困难，却依然拼命挣扎。
“你告诉我，酒楼、院子房契，还有蒋松留下的银子，都藏哪儿的？”那人恶狠狠道。
苏琼娘牙齿渗出血水，惨然笑道：“二....二哥，你来...来的好快啊！”
苏老二掐着苏琼娘的脖子，神情越发凶狠：“你赶快说，不说老子现在就掐死你！”
“嘿嘿~，松....松哥，你....你来接我了!”
“我....我等这一天，好....好久了！”苏琼娘意识逐渐涣散，雪花落入瞳孔，她似乎又回到与夫君相见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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