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竹筏怀疑任秋怡就是那个女鬼,我仔细想了片刻,当先给否定了。因为想一想任秋怡和那个女鬼的长相,完全没有办法将二人合之在一块儿。那个女鬼存在的年月一看就很长,衣服穿着是那种古代丫鬟的打扮,张嘴闭嘴都是“奴家”长短,而任秋怡则是标准的现代化娘们儿,仅一双回力球鞋就能说明了。此外,长相上差别也极大,虽说两人长相都算恬静,但眉眼上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我否定了花竹筏的说法,花竹筏却是不依:“长相不一样并不能代表什么,你看到的或许只是任秋怡的壳,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任秋怡已经把自己分尸了,却怎么还囫囵的出现?还有,你也搞不清楚,她一个鬼怎么会有脚印的呢?或许,连任秋怡把自己肢解了都只是假象呢?”
花竹筏的话让我沉默了,如果任秋怡真的是那个被老叫花子忘了超度的女鬼的话,那她对我做的这些事情就可以理解了。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把那个女鬼折磨成了什么样子。虽然对我来说是一夜的旖旎,可对于她来说,却是千疮百孔的痛。不说后来的情况,单是她第一次用嘴给我解阳毒的时候,我牛.牛里“尿”出来的豆浆就把她的喉咙都烧开了洞,可想而知之后来她受的伤有多么的严重了。我把人家折磨成了那样,却没有兑现超度她的诺言,那她就算是把我弄死也是情有可愿的。
不过,究竟是不是,花竹筏也并不很确定。我又问丢爷有没有这个可能,丢爷的眼神里也藏着深深的忧虑,对我和花竹筏说:“但愿那个女鬼和任秋怡没关系,不然重新寻了鬼体的怨灵,可是极难对付的。”
丢爷向来大大咧咧,难得见它如此郑重过,因此我听了也很心惊,又让它详细说说,丢爷回答:“怨灵不入阴司,这本来就是有违天道的,它们被阳世和阴司同时抛弃,长年游荡,数百上千年的凄苦无依,任谁也受不了。天道不怜它,就也难制它,一旦它重新附了鬼体,就变成了‘魑’,那比真正的鬼魅要可怕的多。”
魑,这是我听到的又一种邪祟。丢爷跟我花竹筏解释,魑与鬼魅魍魉不同,说简单点儿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阳世没它的活路,阴司又不给落户口,没有附鬼体的时候是鬼魅里的屌丝,有了鬼体那就是屌丝里的战斗机——屌炸天了。只是这玩意出现的难度很大,连丢爷都是只听过没见过,算是远古秘辛了。
丢爷的解释让我们仨都心情沉重,收拾好了老爹的骨蚀,花竹筏从她的挎包里取了一块儿画着符篆的黄色帕子,说是叫既济黄帕,用它来包骨蚀,能够让附在上面的一魂一魄不受惊忧。我不疑有它,用既济黄帕把老爹的骨蚀包好了放在书包底上,整了整自己的情绪,这才与丢爷、花竹筏回到了陈老太太家。
其时已是傍晚,母亲枯坐于屋内,面前摆着崔银琦送来的饭菜,但她一筷未动,暗自垂着泪。安慰她说已经有了些老爹的消息,但涉及到道门的事情,不能完全告诉她,只让她放心。母亲听了神情放松了些,我又陪她简单吃了些饭菜,便急急地回我自己的屋里了。我在母亲面前装的实在辛苦,真怕不小心哭出来。大姐和二姐在县城的学校里,母亲伤怀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越想越觉得心酸不已。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宿,次日一早便早早地起来,叫了花竹筏一起回学校去。
我要感谢九年义务教育的施行,那时候的口号是“消灭文盲”,听上去怪瘆人的,但执行的很彻底,不允许任何一个学龄儿童不上学。姜老师把我赶回家的事不知道被谁捅到了乡教委,屯升中学的一个副校长跑到我家里来亲自找我回去上学,我咋也得给个面子……这是真事儿,那个时代的人应该都知道。
到学校后姜老师找我谈话,大意是我不许耍流氓了之类。我也提了一个要求:给我调换座位,离萧玉儿远远的。姜老师答应了,做的也很彻底,直接把我从第一排调到最后一排了,我个子矮,坐后面基本上看不到黑板,其实他这么做,是把我这个不良学生给放弃了。不过坐后面清静,我倒是挺乐意的。花竹筏不再是我的同桌,新同桌是个大个子男生,叫梁国崧,长得特别帅的那种,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比老铁强多了,老铁是个逗逼,而梁国崧则是个傻.X,后来有个外号,叫“俩龟孙”。
这一次回到学校里以后,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之前那些离奇经怪的事情,萧玉儿虽然还时不时地跑过来骚扰我一番,但因为我对她心生警惕,只要她来,我就远远地避开,因此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故事。
在此期间,我和花竹筏、丢爷每晚都会做一件事:寻找我老爹的魂魄。老爹被任秋怡用鬼火烧了尸身,变成了四处游荡的死灵,我想尽快地找到他,好把他装到养灵罐里,不要再四处漂泊了。可是将近一两个月过,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我的初一上半学期就此结束,放了寒假没几天就是春节,大年三十,我家的对联是我和崔银琦、花竹筏贴的,从我吓死了七婆子那天开始,我极不平静的本命年总算是过去了,然而我充满悲剧的蛋疼人生却是刚刚开始。
因为老爹的失踪,这一年的春节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母亲比之刚开始的时候要好些了,一两个月过去,她已经做好了老爹不在人世的思想准备,甚至还去街上的棺材铺子里去咨询过。但我始终没有告诉她真相。
过年期间,陈公衡带着两个老婆到升子屯来住了几天,我不知道这货怎么忽悠的,两个老婆不但相安无事,还有说有笑的,我至今还羡慕他。陈公衡跟我提过一件事:他在一次去省城郊外游玩的时候,曾经远远地看到过老叫花子的身影,说是跟一个中年女人在一块,“跟两口子似的”,但赶过去的时候却又找不到了。
我问了他一些具体的细节,听完了之后,我和花竹筏都有些愣——从陈公衡的描述中可以听得出来,那个中年女人竟然是花夜。
我心里不禁觉得好玩儿,莫非老叫花子把花竹筏她.妈给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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