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竹筏说我老爹死了,我心下震惊,但不敢相信,强忍着胸中瞬间就腾起的憋闷,冷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花竹筏不答,却反问我:“你学会圆光术了吗?”
圆光术之前老叫花子用过,是道门的一样用来追查信息的显像法术,老叫花子教过我,施展圆光术可以利用掌光、壁光等等,诸如镜子、水晶、水碗等都可以用来显像。而对于一些圆光高手来说,只要有光滑的单色调的平面甚至在虚空里,就可以作为显像的载体。从显像的大小程度,可以分为大圆光和小圆光,也称作老光、嫩光。
因为老叫花子说我有天眼,将来彻底长成以后,会比圆光术更强大,因此也就没有认真去学,只是学了个皮毛,只有拿着破冥镜子才能勉强施展,而且施展的时间很短,也就能坚持一两个呼吸。
我把这一情况向花竹筏如实相告,她依旧语气冷冷地说:“一两个呼吸够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了便兀自向前行去。
女人果然是不能惹的动物,自打我说了一句她身上尸气重,这小娘皮立即就从原来的温婉可人,变成了这副高冷的样子,都这么久了还不曾消气,心眼真是跟针鼻儿似的。
不过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全是老爹的事情,因此对她这副德行就视而不见,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门,不知道她要带上哪儿去。陈老太太在送我和花竹筏出了家门以后就不再跟来,小蛇却是躲在陈家大门外的一处草丛里,见到我和花竹筏出来便爬了过来,我没让它再缠胳膊上,而是跟第一次似的让它缠到了我的腰上。丢爷一直在我怀里睡觉,一点儿醒的迹象也没有。
我跟在花竹筏身后走着,两人一路无话,但走了没多久,我便愕然发现花竹筏领我去的地方,竟然是我们李家的祖坟,升子屯的人叫这里李家坟崖湾,只是没有丁家坟崖湾那么大,大大小小约摸也就十来个坟堆。
我心里疑惑,花竹筏怎么对升子屯好熟的样子,不但知道陈老太太家里的情况,连我家的祖葬之地都知道?
一直来到坟崖湾的边上,花竹筏才停下了脚步,回转过身对我说:“你自己用圆光术看看吧。”
我忍着心里的诸多疑虑,从书包里拿了破冥镜子出来,先捏二指决敬了道尊,然后按照老叫花子教我的方法,口中轻念:“生如反掌,圆光附体。今启灵降,伏愿加恩……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请道尊言毕,我心中想着老爹的模样,随即以二指决的指肚在破冥镜子上抹了过去,一道影像即刻便在破冥镜子中闪现了出来,虽然有些虚幻,但依旧看得清楚——
在破冥镜子的影像之中,老爹正眼神迷惘地站在坟崖湾的边上四处张望着,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在他的背后闪现出来,一只手摁在老爹的头顶上,另一只胳膊弯过去紧紧地扼住了老爹的脖子。老爹被这么一扼,顿是瞪大了眼睛挣扎了起来……
看到这里,圆光术的影像淡了下去。我没有看到老爹的挣扎有什么结果,由于被他的头挡在前面,我也没有看到扼住他脖子的那道身影长什么模样,但从那人穿的白色衣袍上,我还是认出,此人正是任秋怡,我的那个变成了鬼的同桌。
看完了破冥镜子里的影像在关键时刻竟然消失,我心里顿时怒极,当下心中想着老爹最后挣扎的样子,再度施展圆光术。
由于圆光术有时间的限制,因此在施展的过程中,一定要先在心中默想自己要想查的内容,这是起一个索引的作用。因为在任何一个空间、地点,都历经过无数的岁月,发生过浩如烟海的事情,圆光术作为一项逆查的法术,理论上是可以显像同一地点在任何时间段的影像的,如果你法力足够,某地点千年之前的事情也可以让它显像。但能逆查的时间跟显像时间是正反比的,你追查的年代越久远,显像的时间就越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用圆光术时一定要在心中默想想查的内容,这样才会从某地发生的所有事情中准确地找到你想查的内容。(说清楚没有?文笔是硬伤。)
第二次圆光术刚刚施展完,破冥镜子上的影像再度呈现,我看到老爹剧烈地挣扎着,两只手却是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脖子!没错,是自己掐自己,他一定是觉得脖子被人勒着难受,想要把任秋怡的胳膊拉开,但是他的手抓住的不是任秋怡的胳膊,而是直接“穿”过任秋怡的胳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样没过多久,老爹的手终是一松,垂了下去,而他的身体也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他身后掐他的人才露出了真面目,正是任秋怡不假,但她的表情却有些诡异,似乎是料到我会来追查一样,“看”着镜子外的我,嘴角仰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嘴唇颤动着说了一句话,圆光术听不到声音,但从嘴型上却不难判断,她在跟我说:“等你,我会杀了你。”
影像至此再次消失,比之第一次来,时间又缩短了两倍不止,但好在这里的信息我已经全部了解了。我手里拿着破冥镜子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心也沉到了谷底。
从适才的影像上看,老爹必定是凶多吉少了。老叫花子当初说我如果不学法术保护家人,我的所有亲人就会一个接一个地被鬼弄死。然而如今我学法术了,却还是没能够保护好!
老爹被任秋怡勒死,这里面有着太多难解的隐秘。在马营河的洞子里,任秋怡发狠说会杀了我和花竹筏,回到学校里我就被姜老师赶走,之后在我与金沢、花夜母女之间发生那些事的同时,任秋怡到我家诳了老爹出来……这一系列事情看似都是一件件独立的机缘巧合,但是我却觉得它们之间必然是有联系的。
仇恨有时候会让人疯狂,但有时候却也会让人突然变得冷静起来。我坐在老爹死去的地方,在一阵怒极之后,脑海中的条理却逐渐地清晰了起来。我把从马营河洞子里见到任秋怡和小蛇开始到陈家佛堂里的一系列事情串了起来,认真回想了一遍,突然悲催地发现几乎身边所有的人都值得怀疑,包括陈老太太、花竹筏、萧玉儿……
甚至小蛇;甚至丢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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