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婆子的故事很多,我说一件:有年屯子里一个男青年上祁山放羊摔死,家人给他出殡时,那个已经死了三四天的人,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跟活了一样。
当时屯子里好多人都在那人家里或帮忙或吊唁,看到那青年突然活过来,都吓的不轻。青年母亲大着胆子问他是不是有没交待的。青年指名道姓要找七婆子。
家里人不敢怠慢,急忙着人去请七婆子。谁知道去请的人还没出门,七婆子自己来了。她佝偻着腰,看了一眼那青年,很平淡地说:“你安心走你的,三七的时候就给你送过去。”
青年听了七婆子的话,当即就又“死”了。
屯子里的人把青年安葬了以后,那青年的家人心里放不下,去问七婆子怎么回事,七婆子的回答是:“他没个媳妇,走的不安心。你们给寻一家阴亲配了就没事了。”而且告诉那青年的家人,在那青年三七的当天,屯子里必然有个女人下去给她当媳妇。
七婆子的话果然应验了,就在那青年三七的当天夜里,屯子里一家人家的闺女突然就暴毙了。那个女孩刚刚十七,是个花季少女,但从生下来就是个痴傻,青年的家人听了七婆子的话,按照配阴亲的相关礼仪,三媒六聘把那痴傻女与那青年合葬了。
这件事后,七婆子在升子屯就声名大噪,方圆几百里谁若遇到邪异的事情,都会请七婆子出面。七婆子每请必到,虽然收些礼金,但每每应验。
后来又有一事,我也是听人讲的。说当时屯子里有个刘寡妇,人长的极美,又极是开放,丈夫年轻时莫名被人给砍死了,自那之后,这寡妇家里便是夜夜笙歌,不由自主地围拢到那寡妇门前去。因为在那里可以听到令人销魂蚀骨的声音。
但是这些男人没有一个能够真正走进寡妇家里的,其内到底有何猫腻并无人知晓。但后来凡是连续三月听过那声音的男人,之后骨瘦如柴地死于非命。
这事也是七婆子处理的,当时她在一天夜里进了寡妇家门,在众人愕然的眼里,把浑身赤果的寡妇从内里强拽了出来,随后便见那寡妇妇凄厉一叫,成了一摊白骨。
七婆子说她是淫鬼上身,已经收了。
可就是这位七婆子因为我而死。
按老爹的话说,七婆子是被我吓死的。
大年三十晚上,当老爹和母亲看着我的样子心里害怕,也顾不上什么“破年”的说法,就抱着我去找七婆子。
七婆子果然本领超强,老爹和母亲到七婆子家的时候,七婆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似乎是料定了我会出事一般,见到了我老爹和母亲,她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进来吧。”似乎一切有尽在掌握一样。
老爹和母亲见七婆子这么淡定,心里也是安稳了不少,一边说着客套的话,一边就跟着七婆子进了她家的堂屋。
也不知怎的,当我们三个人进到堂屋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清醒了,因为之后的事情,我全部都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到七婆子家里去。由于从小形成的对七婆子的恐惧,当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七婆子屋里的那一刻,我立即就被吓的浑身打颤,巨大的恐惧使我口不敢言,只能紧紧地搂着老爹的脖子,使劲儿地咬牙强忍着。
七婆子的堂屋里黑漆漆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发着昏黄的光亮,灯芯摇曳着,让整个屋子里的光线影影绰绰地闪动着,屋里很冷,西北的冬天能冻死牛,寻常人家屋子里都会烧着暖炉。但是七婆子家里没有,虽然在屋里,却跟在冰窑里差不多。不仅是我,连老爹和母亲都被冻的直打哆嗦。
除此之外,七婆子住的这屋子里还有一股怪味儿,至今我还记得那股味道,但是我笔力不够,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似是有些发霉的味道,又像是一间尘封很久的房子里传来的那种古老的气息一般,总之让人闻着极不舒服。
我们三人进屋以后,七婆子说声“坐”,佝偻着腰在柜子里翻找一番,之后拿着根红色线绳,一手提着黑色的布袋子,来到老爹身边说:“你这娃儿鬼上身了,我把它拘走就行。但你身上阳气太盛,就不要抱着这娃儿了,把他放炕上就行。”
老爹对七婆子的话自然言听计从,答应一声,就把我放到七婆子炕上,作势要离开。
我哪敢让老爹离开,看着七婆子的样子,心里恐惧到极点,大哭:“不要啊,别把我给七婆子,她是鬼……”
老爹斥我:“这狗东西,别胡说……咦,你醒了?”
至到这时老爹和母亲才发现我恢复清醒,心里自然无比高兴,正欲跟七婆子说感谢的话时,七婆子突然尖叫起来。
那声音听上去极为瘆人,比祁山里的老鸹叫还要难听十倍。七婆子一边这样尖叫着,浑身像是筛糠一样的在抖,手里红绳布袋一下掉到地上,两只深陷下去的眼晴紧紧地盯着我,极为惊恐,没一会儿,她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嘴里不停喊着:“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眼见此景,不但是我,老爹和母亲都被吓坏了,根本不知道何故。
老爹毕竟是男人,愣了会儿就反应过来,问:“七婆,你怎么了?”说完便急步往七婆子身边跑去。
谁知那七婆子突然大喊:“别过来!你别过来!”老爹一听,急忙止了脚步。
这时七婆子又痛苦地喊叫:“阴煞大人饶命!阳煞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
我们都不知道阴煞大是和阳煞大人是谁。但是七婆子那么叫了一阵之后,渐渐地就没声了。这时屋里突然平白地就刮过了一阵风,那个点在桌子上的煤油灯突然就灭了。
老爹划着了一根火柴,又去把煤油灯点着,而后走到七婆子身边,先喊了几声“七婆、七婆”。
七婆子没反应。
老爹回头看一眼我和母亲,又转过头去,手指在七婆子的鼻子上探探,顿时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她死了!”
老爹的话如同一道炸雷,彻底把我的胆子吓破了——七婆子活着都像鬼,现在亲眼看她死了,那就是真的鬼了!
我从没有这样恐惧,啊的叫了,跳下炕往外跑。屋子里我是一分钟都不敢呆。
可我还没有跑出七婆子的堂屋门,腿肚子一软,就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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