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韬接到医院的电话时，正在往回赶。
当他到达医院时，陈奶奶从抢救室出来了，已经转回病房。
老太太全身插满了管子，脸色是异于常人的白，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
床头那台呼吸机在稳定地工作，忽高忽低的波动线，显示着老太太还活着。
夏曼不忍心多看这样脆弱的陈奶奶，偏过脸，躲在门后，捂着嘴无声地哭泣。
她没有想到再见面时，陈奶奶会躺在那里，虚弱无力。
没有当时半分健朗的模样。
她那双总是笑眯眯都饿眼睛，半合上，没有完全闭住，像是在等人。
呼吸罩下的嘴唇在微微抖动，无声却不容忽略。
肖老师一直趴在床边，不想放过任何陈奶奶可能会说出来的话。
陈韬冲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门旁的夏曼，他径直走到陈奶奶床边。
他的步伐从快到慢，每一步看起来很艰难。
肖老师见他回来，便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给他们祖孙留出空间。
“奶奶？”
陈韬弯下腰，伸出颤抖的手，抓了几次，才抓住床上那只充满褶皱沧桑的手。
“奶奶？是我，我回来了？”
“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们吃药我们做手术治。”
陈韬趴在陈奶奶耳边又叫了几声，回复他的只有手指微微颤抖。
他不甘心，紧紧握住陈奶奶的手，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声音里带着哽咽。
“奶奶，你会好起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这次陈奶奶好听到他的
声音，嘴唇抖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陈韬眼里一喜，急忙凑近脑袋。耳朵紧贴在陈奶奶嘴边。
即使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陈韬还是不想放弃奶奶。
他期盼着发生奇迹，奶奶能开口发声，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陈奶奶自从搬进重症病房，便不能开口说话了。
夏曼抹了抹脸上的泪，特意往前走了几步，凑近床边。
从她的距离听不到陈奶奶的声音，只能看到陈奶奶那双无神的眼睛流出了一滴泪水。
这是夏曼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她的心情悲痛到了极点。
直到陈奶奶那双布满沧桑的手抬起来，冲她微微颤抖。
陈韬的视线顺着手指的方向，才看到站在身后的夏曼。
他来不及惊讶，悲痛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思。
夏曼虽感到意外，动作利索，大步迈到床边，握住了那双粗糙的手。
“奶奶，我在，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夏曼强忍着泪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陈奶奶的嘴唇依旧在颤抖，无声地想告诉夏曼。
终是用尽全部力气，把陈韬的手放在夏曼的手心后，扯出一个欣慰的笑。
手腕直直垂了下去。
夏曼还没有反应过来，处在发怔之中。
陈奶奶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奶奶。”
陈韬轻声叫了她最后一声，再也没有人应答他。
他没有放声大哭，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人，只有握着夏曼的手，在微微发抖。
夏曼早已泪流满面
，她伸出手臂，把陈韬拥入怀里，像儿时他们互相依靠，抱着哭一样。
陈韬的头靠在她的肩膀，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夏曼则是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抚摸他的头，手臂紧紧拥住他，给他依赖。
接下来几天，夏曼陪着陈韬办理好陈奶奶的身后事，在肖老师的协助下，他们把陈奶奶带回了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对于陈奶奶是最好的归宿，落叶归根，终是要回到家乡才会安息。
忙完所有事宜，陈韬送走来吊唁陈奶奶的人，墓碑前只剩下夏曼几人。
肖老师识趣地先离开。
夏曼上前拉住陈韬的手，站在墓碑前，久久没有说话。
寒风呼啸吹过，夏曼不由得把脸躲进围巾里。
“回去吧。”
陈韬抽出手，没有看夏曼一眼。
“你呢？”
夏曼知道他把房子买了出去，没有地方去。
“我再陪一陪奶奶。”
“那我陪你。”
陈韬无奈地摇头：“这里风大，快回去吧。”
说完，他转过身，抬起手，为夏曼紧了紧围巾。
他的眼睛通红，流露出对夏曼的爱惜。
“那你呢？接下来去哪里？还是像上次一样，玩失踪？”
陈韬的手缓缓垂下来，他的眼神不敢和夏曼对视，只能背过身，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夏曼不会再给他逃避的机会，强硬地拉住他的手臂。
她硬生生掰过来他的身体，面对着她。
陈韬被她的固执闹得没有办法，淡淡扯出一个笑。
“和我去肖老师
家，以后的事情我们重新商量。
小满，不要拒绝我，不要不辞而别，不要让我一生遗憾，我希望你幸福，就如你希望我一样。”
夏曼的眼神无比坚定，她不是以前那个柔弱的小女孩了。
历尽千帆的他们，也不是曾经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孩了。
对于陈韬而言，再一次感性战胜理性。
一声小满，他再也不能拒绝。
“我想把房子重新买回来，本来卖房子就是为了给奶奶治病，现在奶奶走了，我想她更希望我把房子留下。”
回去的路上，夏曼和陈韬并肩走在小镇的道路上，他低沉冷静的声音，像是从悲痛中走出来。
夏曼知道，这只是在她面前，陈韬不让她担心的伪装。
从小到大，他总是这样。
他明明过得那么不好，还会默默打工资助她，完成梦想。
她的梦想完成了，他呢？
夏曼不会拆穿他，她微微点头：“嗯，我们一起去，如果钱不够，我这里还有些积蓄。房子是奶奶最后留给你的东西。”
不知不觉走到肖老师家，陈韬停住脚步。
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个买房子的人电话。
“唉，前几天刚把房子卖了，那人听说我是急用钱等救命，立马把钱转给我，甚至多给了房价50%。”
“听你这么说，对方是个好人，我们先和他商量一下。”
“嗯。”
陈韬把电话拨过去，对方无人接听。
又打了几遍，还是无人接听。
“没有人接。”
陈韬拿着
手机，冲着夏曼晃了晃。
“等一下？”
夏曼一把握住陈韬的手，稳住他，眼神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的号码。
“这个号码看着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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