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错。这回黄清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呆呆地盯了会儿，黄清若眨了眨眼睛。他还在，并未消失。
而她发现小路随不知何时竟走了过去，端着食盒走过去的，走到两位难民跟前，在茶摊老板递给两位难民茶水之后，小路随递上他的食盒，问：“你们饿不饿？”
奶娘和丫鬟正在旁边的桌上吃干粮，这会儿发现黄清若没看住小路随，迅速跑过去将小路随拉回：“小少爷，小孩子不能自己接触陌生人。”
奶娘和丫鬟均是不曾见过路昂的人，故而她们并未认出两位难民中有一位长得和路昂特别像。
晃回神来的黄清若走去从奶娘和丫鬟的手中接回小路随。
小路随两条眉毛微微耷拉，小声地跟黄清若道歉，道歉他不应该自己走过去。
但其实小路随走过去之前有问过黄清若，他能不能把食物分一点给两个难民，黄清若彼时在发呆，没有听见小路随在跟她讲话。
而小路随心中又十分难耐对难民的好奇。先前上巳节黄清若带他出游，他只通过马车车窗远远地看见几位难民，他便想下马车近一点跟难民接触。
今次小路随迫不及待地走过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娘亲，那个难民叔叔，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小路随刚刚也是想看清楚、认一认，眼熟的难民究竟是谁。
黄清若闻言心里愈发激动。不仅她觉得像，小路随也觉得
像，小路随将路昂的画像记得很牢。如此一来几乎能够肯定，亦并非她产生幻觉。
“走，现在娘亲跟你一块过去。”黄清若立马牵起小路随的手，走向两位难民。
准确来讲，是走向那位和路昂长得一模一样的难民。
旁边的难民大爷以为黄清若是来驱赶他们的，或者是因为方才小路随给他们送饭而找他们算账，当即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给黄清若道歉，嘴里念叨着：“贵人饶命，草民不是有意冲撞了贵人。”
可见此前他们遭受过类似的经历。
难民大爷见路昂一动不动，还要拉路昂跟着他一块下跪。
黄清若忙不迭阻止：“你们不要这样，我们只是来问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朝路昂递出她手中的干粮。
路昂一脸迟疑的表情，似乎在费解，她们母子俩为何如此好心。
尤其是，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异常地陌生，看样子并不认识黄清若。
黄清若更进一步地端详他的面貌。他比路昂黝黑些许，但不知是肤色本身如此，还是因为他脸上脏脏的才看起来黑一些。他也比路昂瘦一些，似乎吃了点苦头。
地上跪着的难民大爷又拉了拉路昂：“还不快谢谢贵人？”
“谢谢。”路昂的嗓音很轻，接过干粮后，转手给了地上跪着的难民大爷，并将难民大爷拉起来。
大爷狼吞虎咽，饿极了的样子，啃得太急很快被噎到，路昂从旁要给大爷递水
，发现刚刚大爷因为下跪，把没喝完的那碗茶水倒翻了，路昂便将他的那碗给了大爷。
黄清若早已观察到，其实路昂的衣着比旁边的大爷干净少许，人也不若旁边的大爷佝偻，两人虽然好像是一道的，但路昂应当并非难民……？
抛去外形不谈，倘若他是难民的话，上巳夜，她如何能在城中瞧见路昂进去群芳楼？
黄清若花银子找茶摊老板再买了两碗茶，送给路昂和他身边的大爷，并邀请他们到那边与他们同坐。
路昂感谢了黄清若的茶水，但防备心理很强地拒绝了。
小路随有些童言无忌地用路昂也能听见的音量问黄清若：“娘亲，难道我们看起来像坏人？”
路昂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解释道，他只是怕他们身上脏，影响茶摊的生意。另外他们马上也要继续赶路了，不打算在茶摊多做停留。
“你们是要进城？”黄清若问。照理来讲，难民应该都是要往京都方向去的。但她分明此前又分别在城门口和城内均见过他，他如何又出去了并且重新进城？
旁边的大爷抢过话头回答：“不是，我们是从京都的方向出来的。我要去邻近的镇上投奔亲戚，这个小伙子好心，看到我被其他人欺负，救了我，送我一程。”
黄清若此前的猜测得到验证，路昂和大爷果然并非一路人。
她重新发出邀请，讲明她今夜也要在邻近的镇上落脚，很顺路，
愿意捎他们俩一程。
有马车可以乘，自是比他们两条腿走路来得强。大爷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能被黄清若图利的价值，故而非常信赖黄清若，单纯地将黄清若看作慈悲心肠的大善人，忙不迭又给黄清若和小路随下跪，感谢他们母子二人。
黄清若看向路昂，担心路昂因为大爷有了着落而不再一起。
不过路昂选择了黄清若所猜测的另一种可能性，便是路昂不放心大爷独自跟着他们，所以也愿意乘坐黄清若的马车，继续送大爷到邻近的镇上。
黄清若交待丫鬟去安排。
他们一行人的两辆马车，原本黄清若和小路随一辆，奶娘和丫鬟在另一辆。现下奶娘和丫鬟都黄清若的马车上来，将另一辆马车腾给路昂和大爷。
如果可以，黄清若自是迫不及待地要跟路昂单独同乘一辆马车，好弄清楚他究竟还不是路昂。
捺下性子，黄清若在路昂带着大爷跟着护卫要上马车之前，问路昂如何称呼。
路昂回答黄清若：“石头。”
黄清若的内心又是一阵震颤。
“石头”这个名字特别常见，但偏偏，路昂也有个小名，叫“石头”。从前路昂带她去乡下祭拜他爷爷的时候，告诉过她，那是他小时候，他爷爷给他取的贱名，以方便养活路昂。
后来他爷爷却后悔管路昂叫“石头”了，因为爷爷嫌弃路昂的脾气和石头一样硬，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他。
黄清若的
眼睛顿时发烫。
路昂见她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眼神还特别奇怪，并且现下看起来要哭了的样子，有些无措：“我的名字有何不妥？”
“……没有。”黄清若摇头，未再言语，转身带着小路随上了她的那辆马车，平复自己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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