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清若狠狠一愣，急忙将帘帐再撩开些，探出身张望方才惊鸿一瞥的位置。
路昂，她好像在灾民中，瞥见路昂的面容了。
然而当下她怎么也再寻不见。
黄清若又急急喊停马车，交待车夫和小厮保护好小路随和努努，她径自下了马车，要跑去灾民那边瞧个清楚。
护卫急忙追过来拦住黄清若，制止黄清若的危险行为。
而此时他们又在即将进城的道上，今日过节，出城游玩的人家不少，都在排队等着进城，黄清若的马车停在马路，阻断了后来的马车，破坏了秩序。
黄清若迅速环视了一圈，的确未能再寻到刚刚的那张面孔，只得作罢，回到马车上。
理智告诉她，她定然看错了。因为今日回忆了太多路昂，脑中充塞满路昂，导致她看错了，或者产生错觉。三年了，路昂已经过世三年了，那场惨烈的战役全军覆没无人生还，路昂不可能还活着。倘若路昂还活着，他这三年去哪儿了？怎么可能不回家？
可感性上，她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那一眼的“错觉”。她忍不住会想，如果并非错觉呢？如果老天爷当真开眼，给路昂留了一丝生机呢？路昂就是得到老天爷的青睐活下来了呢？他这三年或许在哪里养伤，如今才有机会回家来？
“娘亲……”小路随轻轻拽了拽黄清若的手。
黄清若敛神。
小路随和努努皆面露担忧。
“娘亲你怎么了？”
“表
嫂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小路随和努努同时开口关心。
小路随又接茬在努努后面：“娘亲如果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就不要逛夜市了。”
“没，娘亲没有不舒服。”黄清若摇头，“抱歉，娘亲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她暂且将方才的错觉放在一旁。答应了小路随和努努今日要好好和他们过节，她就应该将精力专注于他们的身上。
晚餐是在梁澍的酒楼里吃的。
前几日黄清若便差遣小厮跟梁澍打声招呼，提前订位，梁澍为她预留了厢房。
小路随和努努对于在外面吃饭，亦是有所期待的。
而梁澍为她预留的这间厢房，视野极佳，窗边临街，他们的晚饭吃到一半时，夜幕完全降临，街上的热闹一览无遗。
小路随和努努因为吃了乌米饭，牙齿和嘴唇有些黑黑的，相互取笑对方。
黄清若给他们一人发一条手帕擦嘴。
两人又扒着窗户一边看有祭祀的女巫游街，一边继续大快朵颐。
他们都想快点吃完，快点到街上和大家一块热闹。
单明典和尹主簿在差不多两个孩子吃完晚饭的时候，赶来汇合。
小路随因此得到了举高高的机会——被尹主簿举高、他骑坐在尹主簿的肩背上。
小时候努努也喜欢和路昂这么玩，尹主簿学会了，如今就和小路随这么玩。
小路随和小时候的努努一样都很喜欢。
骑在尹主簿肩背上的小路随高兴地转头与黄清若道：“孩
儿以后要长这么高，比娘亲高这么多，能保护娘亲。”
尹主簿笑得欣慰。
黄清若心底自是再次被暖流淌过。小路随总是这样，有柔软她的心的能力。
黄清若走慢一步，与单明典并行，告诉单明典她今日进城时的小插曲。
“我知你肯定也认为我看错了，我自己都跟我自己强调看错了。越抱希望，届时失望越大。可我无法轻易置之不理，所以恳求您，差遣人到灾民区查查看，彻底断了我这次的错觉产生的念想。”黄清若想要一个确认的结果，叫她自己死心。
单明典答应了她的请求。
“娘亲，这个酒楼好漂亮。”小路随喊黄清若一道看。
黄清若顺着小路随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是群芳楼。
群芳楼，从前黄薇卖艺的地方，亦是黄清若小时候出生和生活的地方。
尹主簿赶忙告诉小路随，群芳楼并非酒楼。
“那是什么地方？”小路随追问。
努努毕竟七岁了，成为皇子们的陪读之后，见识亦比从前多些，故而有所耳闻，替尹主簿回答小路随：“一个看表演的地方。不过我们不能进去。”
小路随愈发困惑：“为何我们不能进去？”
努努的耳朵红红的：“等你长大后你就知道了。”
“……”黄清若很难应对眼前的情况，倘若晚上回府，小路随找她解答，她都不知该给怎样的答案。
努努在答复完小路随之后，偷偷瞄了一眼单明典，恰恰撞
上单明典落向他的目光。
黄清若相信此时此刻单明典的心理活动和她差不多，皆在惊讶：努努何时连这些都懂了？
而作为努努父亲的单明典，惊讶应当还比她更甚，更该感慨自己错过了孩子的成长。
黄清若从他们父子俩身上移开视线，想让小路随从尹主簿的肩背上下来，否则时间太久，尹主簿肯定会累。
这个时候，微微仰头的黄清若，不期然地望见群芳楼二楼的某个窗口，站着个中年男人。
隔着距离，男人似在自上而下欣赏街景，但黄清若很清楚，他其实也正注视着她。
即便他的面容，并未太清晰，黄清若也因此曾经见过梁京白的人皮面具，而认出这张看似陌生的中年男人的面容下面，藏着的是梁京白。
梁京白出现在群芳楼，黄清若不意外。毕竟作为一度被梁京白收入麾下的人，她了然群芳楼几年前已成为为梁京白收集情报的地方。
黄薇死后，如果不是二叔公保了她，黄清若原本是要被梁京白安排去群芳楼的——对外，黄清若便是从前打哪儿来，遭到梁家驱逐后便回哪儿去，很顺其自然。
梁京白彼时的原话是，他最信任她，所以将他在京中最重要的情报处交予她管理，他才最为安心。
——小时候在群芳楼那种环境下生活的黄清若，早从黄薇和黄薇众多姐妹的口中了解到，这种话术，是男人用来骗女人的。
梁京白便和普
通男人一般，先占她的身子、从而攻她的心，以此为手段，让她心甘情愿、不求回报地为他卖命……
黄清若曾经差一点点就忘记群芳楼里的姑娘们教她的经验，上了他的当、差一点点被他迷惑得失去自我。
好在后来她及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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