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黄清若将她儿子教导得非常信赖她。
深知一个大人没必要和一个孩子争辩,可梁京白仍旧道:“我没污蔑她。你娘亲她是个……”
话到最后,梁京白的嗓子又卡住,终归收回了比“骗子”更甚的词来形容黄清若。
他将此归结为他当和尚当久了,慈悲的怜悯之心偶尔会不受控,此时便不受控在了这个他讨厌的孩子身上,不再进一步刺激他。
饶是如此,小路随已然走去一件件地捡起方才送给梁京白的宝贝,重新装回包袱里。
最后小路随还没忘记柿饼,走到梁京白的面前,依旧很有礼貌:“赤乌法师,能否将柿饼也还给我?”
梁京白:“……”
他发现,小路随生起气来,和黄清若更加像。这种脾气上的像,比相貌上的像,更令他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赤乌法师,能不能还给我?”小路随又问一遍。
梁京白捏住手里包着柿饼的手帕:“你娘亲教你,送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的?”
“我娘亲没这么教我,”小路随回答,“但你不是好人。”
梁京白俯瞰着他,沉默。
小路随见梁京白没有要归还的样子,便跟梁京白告别:“赤乌法师喜欢,可以留着。路小施主我告辞了。”
梁京白:“……”
小路随绕开了梁京白,拖着他的包袱往外走。
梁京白选择暂时容忍他。毕竟他不是平白无故允许这个孩子来见他的,他的目的尚未达
成。
“路小施主请留步。”梁京白出声,“恭喜路小施主,通过了考验。”
他的法子用来对付一个三岁孩童自然是奏效的,小路随当即驻足,困惑地问:“什么考验?”
梁京白的虎口挂着念珠,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手势,解释道:“路小施主并未听信谗言佞语,而是相信自己的母亲,也在奸佞面前坚定地维护自己的母亲,既说明路小施主是个孝子,也说明路小施主小小年纪就懂得洞察人心。所以路小施主通过了我的考验,获得修学的资格。”
-
黄清若总觉得小路随在里面待太久了。
送些礼物而已,最多再讲几句道谢之语,应当是件非常快速的事情。
另外她也相信梁京白不喜欢小路随,不可能和小路随久待。
却一刻钟了还不出来。
黄清若等不住,拜托小沙弥敲个门,问一问小路随是不是在里面冒犯到赤乌法师了。
她刚和小沙弥说完,门便打开,小路随喊着:“娘亲。”
他看起来很高兴,两条腿又自己扶着高高的门槛跨出来,拒绝奶娘和丫鬟的上前帮忙。
“孩儿让娘亲久等了。”小路随维持他小大人的君子端方。
黄清若看一眼已经由小沙弥重新关上的禅房的门,还是礼貌地对着门道一句“谢谢赤乌法师”,再带着小路随走人。
到了马车上,都用不着黄清若询问小路随在禅房内和梁京白的情况,小路随率先与她兴奋地分享,他
通过了赤乌法师的考验,入选了禅宗修学。
禅宗修学?黄清若回府之后,才从管乐郡主那儿打听到,是皇上请到了赤乌法师为皇子们开示。
开示,指的是佛门中高僧大德为弟子及信众宣讲佛教义理、答疑解惑。
赤乌法师修持的开示,和从前文婴大师修持的开示一样珍贵,想听都求不来。
赤乌法师答应当今圣上的请求是有要求的,要求对京中所有孩童开放名额,由赤乌法师亲自挑选有悟性的学生。
佛祖是普度众生的,故而皇子们该和普通老百姓一样被平等对待,没有特权。
大霖国的开国皇帝曾经当过和尚,彼时起奠定了僧侣在大霖国的地位,后来又有两位皇帝为求国泰民安,脱下龙袍、舍身庙宇,僧人的待遇由此更高。
有些老百姓便是不求子孙官拜翰林,但求能将孩子送入寺庙皈依佛门。
特别对于穷苦人家而言,皈依佛门等于从此衣食无忧。
梁京白当年能得文婴大师青睐,使得梁家至今为人所钦羡。
如今赤乌法师云游归来,还要修持开示,毋庸置疑成为大事。尽管目前只道为开示,可倘若能获得赤乌法师的另眼相待,保不齐便能被赤乌法师收为弟子。
而即便无法成为赤乌法师的弟子,能听赤乌法师讲禅,也是胜读十年书。
小路随是第一个被赤乌法师选中的学生,开示的消息也是在这之后才对外公布出去的。
相比小路随的
高兴与兴奋,黄清若完全是愁云满布。
还是那句话:她不希望小路随和梁京白有过多接触。
她带小路随去霖梵寺,是为了断掉小路随对梁京白的念想,结果梁京白却让小路随以后去听他讲禅。
黄清若不愿打击小路随的热情,希望朝中有人能暗中操作、挤掉小路随的名额。
但很快,圣旨下来,敲定了小路随在名单之中。
得知努努同样在名单上,小路随更高兴了。
小路随早就希望和努努一起上课了。奈何小路随年纪还小,没到上学堂的年纪,先生不收,黄清若只在家中先自己给小路随做些启蒙,小路随自己也好学,喜欢看书,很多字不认识就来问她,还让黄清若教他写字。
黄清若跟管乐郡主暗示过,小路随年龄还太小了,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听得了深奥的禅宗?白白浪费一个名额。
她希望借此让管乐郡主去跟太后商量换个人,太后能出面的话,皇上肯定能出面。
管乐郡主却道,既然是赤乌法师选的,说明小路随有慧根,再者,皇上也干预不了赤乌法师的决定。
黄清若转头又尝试给小路随做工作,但并非不允许小路随去,而是跟小路随讲清楚,第一次的课堂作为试听,如果试听不理想,小路随不要勉强自己。
“……根基是要慢慢打的,切忌一蹴而就,那样你听再多的课,也是枉然,仍旧脑袋空空。届时你自己也会很受挫。
不如回来,娘亲给你请先生到家中授课。”原本黄清若就打算,小路随的病养好后请先生的。
她虽然也能帮小路随启蒙,但终究比不过专门的先生。
小路随正在收拾她为他新置办的书箧,闻言直点头:“娘亲放心,孩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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