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眼帘,盯着杯子里暗红色的液体。
她轻轻地晃了晃,酒香愈发浓郁。
“很好闻。”黄清若淡淡地评价,手带着酒杯伸过去,和梁京白的酒杯轻轻碰了碰,“谢谢六哥。”
梁京白是左手端着酒杯。
黄清若能清楚地看见他腕间那串少了一颗佛珠的沉香手串。
更能清楚地看见,他的左手又在细微地颤抖。
明明只是端着酒杯,并非重物,却也抖,说明在端酒杯之前,他的手又用力过猛了。
怎么用力过猛了?
攥拳头了?打东西了?
黄清若没具体问。
此时此刻梁京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种面无表情和以往的区别是,投射在黄清若视网膜中仿佛是黑白的画面。
本来应该有一点点色彩、但色彩褪掉了之后残留下来的那种黑白。
于是更令人心惊又生骇。
在画面静止了一般的梁京白的注视下,黄清若很迅捷地将酒杯收回到她的面前,仰头闭上眼,非常果决地要将酒一饮而尽。
她的嘴唇刚刚抿住酒杯,梁京白猛地伸手过来抓住她的酒杯。
黄清若没法再继续喝。
她看向梁京白,和他共持酒杯僵持着。
僵持不过三秒,梁京白手上加了力道,夺过她的酒杯,用力地丢出去。
酒杯直直地被甩到窗户玻璃上,清脆的破裂声响彻安静的空间里。
黄清若望过去。
碎的不止是酒杯,窗户玻璃也砸出个大豁口。
冬日寒风呼呼地吹进来,使得房间里本就冷
至冰点的空气进一步下降,降成零下。
有细碎的雪花夹杂在风中飘进来,飘在了黄清若的面颊上,停了一点在黄清若的睫毛上。
黄清若眨了一下眼睛。
同一时刻她的脸恰恰被梁京白掐着掰了过去,与他面对面。
梁京白的脸色比寒风和雪花还要冰凉:“我让你喝你就喝?”
她的嘴唇刚刚已经碰到酒液了,梁京白看到酒液在她唇上沾染的水光。
他将她从餐桌前拽离,拽进卫生间里去,薅过毛巾打开水龙头泡了水,再用力地擦拭在黄清若的嘴唇上。
擦得很用力,擦得黄清若很疼,她猜测嘴唇应该被他擦得褪去了一层皮。
并且这会儿黄清若才清泠泠地问他:“六哥究竟是要我喝还是不要我喝?”
梁京白顿滞住,一声不吭地与她四目相对。
倏地,梁京白丢掉毛巾,左手虎口卡上她脖颈与下巴的相连处,佛珠挤压着她皮肤,迫使她抬高脸,接受他倾覆而来的双唇。
暴烈的吻,发泄着他的情绪,侵吞她的一切,将她占据得寸土不留。
强势的令人颤栗的啃噬。
她重新在他的瞳孔深处见到狠戾的疯狂。
他却分明还没够,分明还想挖出整颗曼珠沙华。
他压倒她在床上时,撑起身体暂停了十几秒。
在这十几秒里,黄清若看到他清薄的双眸里已不见先前翻涌的情绪,恢复成清醒又平静的眼波。
反而愈发透露出他的叫人窒息的气场。
虽然他一个字
也没讲,但黄清若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无声地通知她,他要对她用强了。
黄清若闭上眼睛。
梁京白重新抵下来。
一个失控了的疯子,是没有对她节制的,也是没有对她怜惜的。
何况今次顺利得不真实。
过去困扰着黄清若的应激反应,好像突然消失了。
真真正正的一次消失。
她没有喝酒,没有吃药。
他也没有燃香。
黄清若做回了正常人。
终于结束了之后,梁京白直接下床走了,没有半点温存。
黄清若那会儿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浑身是足以溺毙她的汗,她累得睁不开眼去看他在干什么,只能用耳朵捕捉到他窸窸窣窣的动静。
然后随着关门的声响,动静消失,房间里归于寂然。
那扇破掉的玻璃还在往里漏着风雪。
风雪声在屋中寂然的反衬之下愈如鬼哭狼嚎,也逐渐冷冻了她和梁京白先前氤氲出的所有滚烫和火热。
在身体的热量退去至生出凉意的时候,黄清若揪过被子,裹住了自己,汲取暖意。
她等着梁京白什么时候回来。
可一直没等到。
黄清若便自己爬起来。
穿好衣服,她在屋里走了一圈。
梁京白的行李都还在。
垃圾则全部被清理掉了。
这里的“垃圾”不单单指刚刚他们床笫之间新产生的垃圾,还有之前桌上的那些饭菜和那瓶酒,全部都和梁京白一样不见了。
只剩下她彼时暂且搁桌上的盒子孤零零地留在那儿。
很快黄清
若带上手机,离开房间,下楼去。
她尝试打了一次梁京白的手机。
无人接听。
黄清若并未再继续打。
走出酒店的大门。
此时此刻是当地时间的凌晨,大街上连来往的车子都没见到几辆,遑论人影?
她不知道梁京白去哪里了,不知道该如何找起。
最后黄清若选择不找,坐在酒店大门外的阶梯上。
雪还在下。
飘飘扬扬如飞花柳絮。
没一会儿就给黄清若的周身度了一层白。
酒店的经理出来关心黄清若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黄清若摇头,只接手了经理后面送来的一杯热水。
热水捧在她的手里,慢慢地变成凉水。
黄清若倒把凉水给喝了。
凉水从她的嘴里顺着她的喉咙一路穿行过她五脏六腑的轨迹因此被她感受得清清楚楚。
透心凉得她浑身不禁打激灵。
男人的脚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停定在她的面前。
冻得瑟瑟发抖的黄清若仰头。
雪色映着梁京白冷白皮的面庞。
“干什么?”他问。
黄清若没说话。
梁京白将她从阶梯上拽起来。
拽起来的时候抓到她的手冰得很,梁京白的脸色也跟着掉冰渣子。
掉着冰渣子脱掉他的手套往她的手上戴,继而一边拍落她身上的雪一边拉她进酒店:“手套、帽子都不戴,还坐在外面吹风,你想冻死你自己?”
在外面待久了,突然进来暖融融的室内,黄清若都有些不适应。
她“忘了”两个字尚未说出口,就被连续
的几个喷嚏阻断。
一路打着喷嚏,她任凭梁京白拉着她乘电梯回到他们的楼层、回到他们住的房间里。
梁京白拿毛巾给黄清若的时候,回头才看到黄清若空着的那只手正捂在她自己的鼻子上面。
——打完喷嚏,黄清若猛流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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