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作死的沈又安
“来,我们继续看这道题。”
挂断电话的沈又安从阳台上走过来,拿起笔继续刚才的演算。
台灯散发着昏黄的灯芒,罗谦抬眼悄悄看了她一眼。
这时对方也抬眼,和他目光撞个正着。
罗谦有些心虚的垂下脑袋。
“累了吧,那今天就先到这里。”
沈又安合上课本:“早些休息。”
罗谦抿抿唇,“姐,谢谢你。”
沈又安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姐姐知道了。”
罗谦摇摇头,抬头时,目光深处涌动着复杂的感情。
“我会好好学习的,以后再也不惹祸了。”
“见义勇为怎么能是惹祸呢?姐姐为你骄傲。”
罗谦猛然一震,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
陈尊要欺负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所有人都觉得他倒霉或者哪点惹了陈尊,对这种不要脸的小混混来说,能不沾惹就不沾惹。
公交车上发生的一幕他没给任何人说过,包括当事人薛晴芳都不知道,而陈尊更不可能主动往外说。
沈又安眨眨眼睛,“下回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怕事儿,直接打回去。”
话落上下打量他一眼:“唔,就是体质弱了点,我帮你报了个散打班,周末去练一练,做我沈又安的弟弟,可不能太弱了。”
笑着拍了拍罗谦的肩膀,沈又安转身离开了房间。
罗谦成功被沈又安带跑了思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紧紧的把双手攥成拳头。
姐姐说的没错,他确实太瘦弱了,他一定要练好功夫,不能给姐姐丢人。
~
蓝雅高中大礼堂。
全校师生齐聚,而在那光芒万丈的高台上,一位衣着精致的贵妇人正在展开演讲。
端庄的面容上挂着和善的微笑,语气亦是温柔至极,令人倍感亲切。
台下惊叹声此起彼伏。
“我终于见到传闻中的柳夫人了,她好优雅好和善啊……。”
“那是自然,不然也教不出柳大神这样的天才啊,而且柳夫人投身慈善事业,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帮助了多少困苦家庭,她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听说这次的助学项目做的很大,如果成了,是一大善举,我太佩服柳夫人这样有爱心又独立的事业女性了。”
观众席第一排是学校的所有领导和高级教师,就连蓝雅集团的现任总裁蓝蔓也赫然在列。
第二排正中心的位置,坐着柳润熙,他微垂着眸,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周围的学生忍不住悄悄打量他,台上那位令人敬仰的贵妇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对母子真是天生的瞩目啊,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沈又安坐在第二排的角落,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单手支着脑袋,双眼微阖。
不得不说,柳夫人这声线、还挺催眠的。
正在打盹的沈又安万万没想到她还有被点名的时候。
没错,被台上的赫连玉点名了。
“沈又安同学?哪位是沈又安同学,请站起来。”
身边的高雨萼推了她一把,压低声音说道:“别睡了,麻烦来了。”
沈又安慢悠悠睁开双眼,站了起来。
霎时间全场无数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换一般人早双膝发软了。
柳润熙垂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起,猛然扭头看向沈又安的方向,目露担忧。
高台上,那位优雅的贵妇人拿着话筒,笑眯眯的望向沈又安的方向:“原来这位就是沈又安同学啊,久仰大名。”
语气客气而又礼貌。
但是她在高台上,她在观众席间。
一高一低、姿态尽显。
那双笑盈盈的美目中,隔着炽烈灯火、隔着层层人头,一丝掩饰的极好的恶意稍纵即逝,快的就像从未出现过。
不才、经过系统淬炼,沈又安视力超绝,她可没有错过对方眼中那点情绪。
沈又安挑了挑眉,这时一个黑影矮着身子凑到她身边,将一个话筒递到她手边。
沈又安接过话筒,慵懒的声音传遍礼堂的每个角落。
“我是沈又安,夫人有何指教?”
观众席上空的灯光亮起一簇,照在角落里的少女身上。
露出一个大致清瘦的轮廓,然而那双眼睛被一双镜片阻隔着,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我对沈同学的大名早有耳闻,幼失怙恃,还能坚守本心,在学业上出类拔萃,当是寒门学子之楷模。”
台下,蓝蔓柳眉微蹙。
她抬头看向台上的赫连玉,她此话乍一听似是褒奖感慨,然而蓝雅高中和普通高中不一样,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只有沈又安是那个例外。
她着重点出了沈又安的孤儿身份,又说什么寒门学子之楷模。
被一个寒门出身的孤儿压着,这些天之骄子心底会怎么想?
不仅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还帮沈又安拉了一波仇恨。
沈又安跟她身份天差地别,八竿子打不着,这柳夫人何必如此呢?
果不其然,赫连玉此话一出,观众席间就有些学生低声议论起来。
赫连玉紧接着说道:“沈同学要知道,这个世上有许多偏远的地区,那里资源匮乏,教育落后,孩子们可能连摸一摸课本的机会都没有,和他们相比,沈同学,你已经幸运太多了。”
高雨萼握紧了拳头,这柳夫人欺人太甚了。
安安什么时候惹了她,竞值得她当面羞辱。
只有几个学生听出了不对劲,大部分人都觉得赫连玉这话没什么不对劲的,因为她们出身富贵,早已习惯了优越的身份和地位带来的便利。
但沈又安却不一样,她一个寒门出身的孤儿,能跟她们这些天之骄子在一个学校上课,那就是她祖坟冒了青烟了。
沈又安面色平静,未见一丝一毫的羞恼,静静的等待赫连玉接下来的话。
“所以啊,沈同学,作为寒门学子的楷模,那些乡下的孩子太需要你这样的榜样了,所以我想邀请沈同学加入到我的助学项目中来,继续给像你一样的寒门学子带去更多的光明和希望,沈同学,你愿意吗?”
什么?柳夫人亲口邀请沈又安加入她的项目?
沈又安走了什么狗屎运?
蓝蔓却是察觉到柳夫人此举的险恶用心。
她在不停的放大沈又安的寒门身份,给沈又安身上贴标签,也是在不停的提醒在场的所有人,沈又安和她们,虽然同窗学习,然而身份阶级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在场的老师和学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毕竟人家柳夫人先是亲口褒奖了一番,又礼贤下士的主动邀请,是个人都不可能拒绝。
这些高高在上的骄子娇女们,只会觉得沈又安走了狗屎运,要是敢拒绝,就是不识好歹。
如果是个自尊心强的姑娘,以后如何在同学间抬起头来,余生都会被自卑萦绕,还能有什么大出息。
柳夫人这是赤裸裸的诛心啊。
沈又安到底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少女清亮的声音透过话筒缓缓传荡开去:“夫人一口一个寒门,可是瞧不起寒门?”
全场皆是一寂。
不可思议的瞪着沈又安,她疯了吧,竟敢质问柳夫人。
赫连玉也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白的问出来,她笑容不改,叹了口气:“没想到我的话,竟是令沈同学误会了……。”
“寒门如何、朱门绣户又如何,明太祖出身贫寒,却建立大明王朝,立不世功勋,名垂千古,而富比王侯的桑家却投敌叛国,成国之耻辱,所以寒门和高门,不在阶级、而在人心。”
不知道为什么,沈又安忽然感觉心脏跳的很快,她缓缓的摸在心口的位置,有点困惑。
很快她将这点不适抛之脑后,直视高台上的赫连玉:“夫人亦是出身高门,大概是自小优越惯了,看待所有寒门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那么我告诉夫人。”
沈又安扯了扯嘴角,在现场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掷地有声的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把他们带到繁华的城市中体验一番,再送回乡下,这不是慈善,这是一种残忍,真正该做的慈善,是修建学校,调拨教育资源,教他们树立正确的三观,总有一天,他们会走出命运划定的圈子,见识到另一番天地。”
少女嗓音清脆,掷地有声,在诺大的礼堂里久久飘荡。
现场鸦雀无声。
这一刻所有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沈又安她真疯了。
竟然敢讽刺柳夫人的慈善是伪善。
沈又安没有疯,她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闲适松散,丝毫不在意自己刚才的话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柳夫人当众给她难堪,她就反击回去。
总不能你打我一巴掌,我还要把脸凑上去吧。
没这个道理。
怕?沈又安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字。
看看到最后怕的到底是谁。
“还有,我的父亲沈离,十年前一起特大火灾中,拯救了九条人命,壮烈牺牲,被青州市政府评定为烈士,安息于烈士陵园,他出身寒门,却有高尚的人格,我以父亲为荣,国家抚恤,多年来在生活中对我颇多照顾,我亦心存感激,以父亲为榜样,多年来丝毫不敢松懈,以优异的成绩为报。”
随着沈又安话落,那些嘲笑的声音渐渐消弭了。
就连高雨萼都呆呆的看向沈又安。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没有人记得我父亲的名字,只换来夫人一句轻飘飘的幼时怙恃。”
沈又安扯了扯嘴角,眼神嘲讽。
“夫人觉得,这是一种幸运吗?”
沈又安镜片后的眸底升腾起一抹血气,她宁不要英名,只要父亲活着。
可这个女人竟然讽刺她的寒门身份。
这一次沈又安真的怒了。
赫连玉愣了愣,笑容僵在脸上,灯光下煞白一片。
指甲几乎将掌心嫩肉戳出洞来,赫连玉笑了笑:“原来沈同学是英烈之后,是我寡闻了,难怪出类拔萃,聪明伶俐。”
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她更想说的是牙尖嘴利。
这小丫头片子胆子倒不小,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一军,传出去,她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夫人日理万机,哪里会记得我父亲这样的小人物的名字,只要我记得就好了。”
论阴阳怪气,沈又安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赫连玉皮笑肉不笑:“看来想邀沈同学加入助学项目是行不通了,也是,沈同学学业繁忙,若因此耽误了沈同学的成绩,那就是我大大的过错了。”
“夫人有善心是好事,可惜您手底下的策划人尸位素餐了,给夫人策划的慈善项目都是些绣花枕头,到最后,美名落在了夫人头上,苦的却是那些寒门学子。”
沈又安着重咬了寒门学子几个字音上。
大家看沈又安的眼神已经不是惊恐了,是惊骇。
她这是明晃晃的讽刺柳夫人伪善,尸位素餐啊。
高台上,柳夫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去形容了。
这么多年,她习惯了被人捧着,就算在虞家温家,也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当着数千人的面,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讽刺。
赫连玉只觉得气血顷刻间都往脑袋涌去,眼前一阵阵发黑。
眸中顷刻间射出怨毒的恨意。
这个小丫头片子,找死!
一场演讲狼狈收场。
大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沈又安走到哪儿都被当成了瘟神,纷纷避着她走。
她是怼的很爽,可大家看她的眼神像看疯子,透着几分同情。
得罪了柳夫人,她惨了。
沈又安倒是无所谓,对凑过来的高雨萼说道:“你这几天最好离我远点。”
高雨萼一脸委屈:“我才不怕呢。”
骆韵琪笑眯眯的起身,旁边萧泠还在一个劲的感叹:“她是不是学习太用功,脑子坏掉了?真是太可惜了。”
骆韵琪心情很好的样子,低头整理了一下有些发皱的校服裙摆。
“自作孽不可活呢。”
都不用她出手,沈又安就自己作死了。
这个女人,简直愚蠢至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也罢,她可不会提醒,就等着看好戏呢。
沈又安还没走出礼堂,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沈又安挑挑眉,笑吟吟道:“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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