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往事最勾人心思，桂嬷嬷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她抹掉眼泪：“如果不是擎云军反叛，那为何这件事会进展的如此怪异？他们都已经打到了腹地，怎么又会忽然全军覆没？”
段也珩想起薛岁欢浑身是血倒在韩亦怀中的那个晚上，心里一阵绞痛。
“擎云军十分特殊，是家族军队，薛家所有人不论男女都自幼习武敢上战场，且军纪严明骁勇善战，那时候小欢的爹是擎云军主帅，主管西南边境，与我管辖的西北边境相邻。
但两地情况截然不同，我所在西北之地因为常年无人打理所以外贼猖獗屡禁不止，甚至众多当地官员都与别国有利益往来，其中关系盘根错节十分复杂，而且我当时手下兵力有限，很多次寡不敌众差点丧命，是小欢她爹主动伸出援手，很快我们就成了忘年交。
这期间我和韩亦也终于有机会喘口气发展了不少属于自己的亲信，眼看着边境局面越来越好，忽然有一天旌国突然偷袭西北边境，他们动作迅猛兵力强大，像是被人指引一般轻车熟路杀到我方军营，擎云军看见战火立刻赶来援助。”
段也珩攥紧拳头，声音沉的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
“那次他们的目标是我，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擎云军是横在我面前的一道保护屏障，于是没过多久，一支更庞大的军队发起了第二次进攻，这次目标是擎云军。
虽然我们早有
准备，但敌人众多，我们那一仗打的极其惨烈，最后是高免赶来支援才让我们免于全军覆没。”
“高将军！不就是他剿灭的擎云军！”
“没错，但那时候高免接到了宫中秘旨让他前来援助，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终于守住了边境，因为擎云军损失最惨重，所以我们三方商量，让擎云军回皇城复命，顺便以做休整，这也就是你们在宫中听说的擎云军杀到了腹地。”
桂嬷嬷紧紧捂着胸口，“那高将军为何又会对擎云军出手？”
“因为宫中又来了秘旨，秘旨直接送到高免手中，说擎云军其实已经被旌国收买，此番去皇城就是要造反的，让高免赶快带人去追，
与此同时坊间已经传开擎云军要造反的消息，擎云军中也听到传言，原本他们可以直接到皇城面圣解释清楚一切，可偏偏旌国又攻打来了，
旌国三次进攻边境每次都熟知我方布局，且它一个人口中等的国家却像是有用之不竭的兵力，擎云军已经行到腹地突闻边境战起，毅然放弃面圣解释的机会，帅全军调转方向插回边境奋勇作战，直至全军覆灭。”
段也珩抬起头努力将眼泪忍回去。
“等我们大获全胜的时候，却传来的是对擎云军的降罪书，和封赏高免的圣旨，我们和高免当即上书说明实情，但均投告无门，所有送进宫中的奏折都没有回音，我曾多次请调回皇城均被拒绝，时间一
年年过去，擎云军的事被逐渐定死成为全军造反，再无翻案可能。”
桂嬷嬷早就泪如雨下：“那小夫人她……”
段也珩长长叹了口气。
“她因为自幼身体不好所以没像族人一样从小习武，而是被养在军营外的一户医药世家中，擎云军是因为想去救我才折返回来的，而韩亦就是当初给擎云军送信说旌国来犯的人……”
“那……”桂嬷嬷嗓子发紧，半天才颤着开口，“小夫人她……知道这些事吗？”
段也珩闭上眼，沉沉点了下头，他眉心紧锁，黑暗中浮现的是他不敢触碰的回忆。
擎云军主帅浑身是血的趴在马背上，一边肩膀齐刷刷被人砍下，另一边血肉模糊的胳膊下紧紧夹着浑身是血已经昏死过去的薛岁欢。
那阵子薛岁欢因为不放心家人，擅自从医馆跑回军营，她随他们去了中南腹地，又跟他们折返杀回边疆。
等马儿停在段也珩和韩亦面前的时候，薛岁欢半条身子滑落在地下。
他们赶快去接，却发现她爹的手死死抠进了她手臂的血肉中，而这位擎云军主帅早已经没了气息，至死，眼睛都没有闭上。
之后段也珩一直将薛岁欢带在身边小心保护，他带她寻医问药，在她身体逐渐好转的同时，韩亦也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
段也珩知道，他和自己一样，都有横亘在心里的刺。
韩亦的刺更深更尖锐，隐藏在他玩闹的外表下没有一天不
滴血。
桂嬷嬷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半晌才缓缓开口。
“这世上不缺冤假错案，有许多事是天注定的，小夫人能遇见您和韩大人……她还是有福气的……真没想到……”
桂嬷嬷哽咽，擦去脸上的泪。
“没想到这么好的姑娘竟然经历过这么残忍的事，可怜小夫人啊……”
段也珩收回思绪，双唇紧抿。
“我把小欢当做妹妹，对她只有亏欠和内疚，别无其他感情，还请嬷嬷帮我保守秘密。”
“哎……老奴明白了，老奴都不敢想，您在边疆那十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啊。”
桂嬷嬷说着又掉起眼泪，她哽咽，“老奴还答应叶妃娘娘说会照……照顾好您，可当时我甚至都不在你身边，老奴该死啊……”
“嬷嬷别这么说，这不是您的错。”
段也珩拉住她的手，这双手上布满老茧，左手掌心里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那是二十几年前她替段也珩受的伤。
若不是桂嬷嬷不顾一切从猛兽嘴里抢回他，他早就被后宫嫔妃害死了。
段也珩缓缓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这张在记忆中就几乎没笑过的脸。
“我将嬷嬷接出宫是想让您安心养老，可事到如今还是让您担心了，是我的不好。”
“不不，别这么说，是老奴、老奴帮不上王爷，老奴心疼啊！”
段也珩抬手擦掉她的泪。
“我从小和韩亦没少惹事，哪次不是嬷嬷帮我说好话帮我换
衣裳，嬷嬷于我而言与娘亲别无二致，小欢身份特殊，我就把她托付给您了。”
桂嬷嬷含泪点头：“您放心，我一定护好小夫人！”
同一时刻，羽坤宫内就没这么和谐了。
段溪知跪在孟芷宁面前，眉头固执紧锁。
“母后若是不帮我，儿臣便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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