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陈老太太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不过没做成的事,她也不敢跟陈欣儿说什么。女孩儿家最怕起这种心思。一旦不成,要不寻死觅活,要不就跟人跑了,可是要出大丑事的。
她面上不露,淡淡道:“可你不是说,那日在苏家茶庄里,你也见过颜公子吗?那颜公子没来咱家求亲,反去找了你畹表姐,可见他相中的是你畹表姐。咱们地位本就比人家差得远,这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真送上门去说了,到时候事情没成,反而要被人笑话攀高枝,自不量力。”
陈欣儿急着:“您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再说,这件事就算不成,想来颜公子也不会往外说的。不说看在咱家面子,就是看在沈家表哥面上,他也不会四处宣扬。”
陈老太太很是意动,可面上却装着听不进去的样子,让陈欣儿急得哭了起来,她才松口道:“我跟你祖父提提再说罢。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咱们的家世地位、你的容貌,在这徽州府都是一等一的。可跟京里那些名门闺秀比,却又什么都不是。他要想随意娶个妻子,可看不上咱们这样的。”
陈欣儿刚想反驳,陈老太太又抢在她前面道:“你别提你畹表姐,那就是个意外。”
什么话都叫祖母说完了,陈欣儿再没办法,只得怏怏不乐地回了自己院子,却又派了个小丫头到陈老太太院子门口等消息。
陈老太太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把事情想了一遍,便派人把陈明生叫了回来,将陈欣儿的意思说了,道:“指望谁都比不上指望自家孙女。这件事真要成了,就是邢知府都得看你脸色过日子呢。”
陈明生被陈老太太描绘的美好前景弄得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两个圈,最后一拍桌子道:“今儿晚上,就请嘉哥儿过来吃饭,让他务必把颜公子一块儿带来。”
陈老太太顿时一喜。
陈明生当下就叫了管家进来,吩咐道:“去看看沈府的嘉哥儿在干什么。如果他没跟颜公子在一起,就叫他过来一趟,我有话对他说。”
这一下却不顺利,足足等了大半天,眼看着快要吃晚饭了,管家才把沈元嘉带回来,弄得陈明生和陈老太太在家里心焦得想骂人。
不过陈家有求于人,即便陈明生是沈元嘉的外祖父,也不好把脾气撒到他身上,见了他进来,还得笑得十分和蔼:“嘉哥儿来了?坐。”
在沈元嘉小的时候,沈家还没成为皇商,有一次跟着母亲回外祖家,十二岁的陈卓昆当着他的面跟堂弟说,沈家是商户,地位低下,他不想带着他一块儿玩。
当时沈元嘉只有五岁,却是听明白和看明白了表哥眼里的那份鄙夷。
此后,他就不大喜欢跟着母亲到陈家来。后来进京几年,对陈家的感情就更淡漠了。
他行了一礼,坐到了客座上:“外祖母的身子可还好?”
陈明生要跟外孙说私密话,此时是在自己的书房接待的他。听得外孙问候外祖母,他笑得越发慈祥:“还不错,就是近几日有些咳嗽,吃了药好些了。”
“天气热,外祖母也上了年纪了,万不可贪凉,受了风寒。”沈元嘉的样子十分关切。
寒喧几句,聊了一会儿家常,陈明生这才进入正题,问外孙道:“你今天一直跟颜公子在一起?”
沈元嘉一路来,都在猜测外祖父突然叫他,而且似乎有意避开颜安澜,到底所为何事。
听得此时问及颜安澜,他微一蹙眉,点头道:“正是。颜公子是外孙在京中的好友,前段时间心情烦闷,便出来散散心。这徽州除了我,他也不认识什么人,所以我多陪陪他。”
“他是永安候世子?”
沈元嘉一惊,抬起眼来看向陈明生。
颜安澜的身份,也就是邢知府知道,对外他们沈家从来只介绍说他是京中一个普通人家的公子,到徽州来散心的。
既然陈明生知道了,沈元嘉便不好否认,反问道:“外祖父是怎么知道?”
陈明生沉吟片刻,便把颜安澜去苏宅向苏玉畹求亲的事说了一遍。
沈元嘉听得颜安澜不声不响地去向苏玉畹求亲,而他却被蒙在鼓里,心里如大海一般,波涛翻涌起来,且十分不是滋味。
他对苏玉畹的心思,从来没瞒着颜安澜,几次说他要求娶苏玉畹。而颜安澜从来不跟他说自己的心思,如今竟然还先下手为强,竟然背着他找上门去求亲。
不过听到颜安澜求亲被拒,苏玉畹不愿意嫁给他的时候,沈元嘉的心情瞬间翻了个个儿,心里恨恨地道:“该,就该拒绝他。”
陈明生却道:“我觉得你畹表妹这样很不该,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提颜公子的身份,单从他是你朋友的角度出发,她也不能拒绝得这么直截了当。我担心颜公子心里不高兴,会对你、对苏家有什么不好,昨晚便去了颜公子那里,向他作了解释。今天找你来,也是想借你的名义邀他过来吃一顿饭,也算得赔礼道歉。你看看,趁着我今天沐休,能不能晚饭的时候请颜公子过来坐坐,吃个便饭?”
沈元嘉在京中呆了几年,回来后自己又做生意,如今也是十分精明的人了,对于自已外祖父的秉性,多少有些了解。他也知道陈家这些年一直削尖了脑袋往京里钻,就想结识一些有权势的达官贵人。如今好不容易永安候世子撞到了枪口上,外祖父岂能放过?就算今日他推脱了,到得明天,他外祖母也是要求到他母亲那里,要让他把颜安澜引到陈府,让他跟陈明生相识的。
而颜安澜背着他向他心爱的女人求亲,他也不打算维护他了。
他当即道:“行,我跟颜公子说说。不过他愿不愿意过来,就不是我能勉强得了的了。外祖父也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不过他既是你的好友,这点面子应该给的。”陈明生笑道。
沈元嘉笑笑,当即告辞出来,直奔颜安澜的住处。
颜安澜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依然是往日做什么,今天也就做什么。可心情却一直低落不好。本来中午的时候沈元嘉就想拉他出去吃饭,他以不想动弹拒绝了。
此时见沈元嘉从外面进来,一副气冲冲的样子,一双眼珠子恨不得从眼眶里被瞪出来,他懒洋洋地在软榻上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了?”问完话,目光却又落到了书页上。
“除了你,谁还能惹到我?”沈元嘉将他的长腿从榻上挤开,一屁股坐了上去。
沈家算是永安候府的下属,沈元嘉虽然跟颜安澜也算得情同手足,在一起称兄道弟的,但内心里,他知道自己跟颜安澜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所以平日里并不敢太过僭越。而刚才的这个举动,却是十分地无礼。
这也是他气得狠了。
颜安澜微微蹙眉,却是没有说话。不过他的注意力没再放到书本上,而是盯着沈元嘉,若有所思。
沈元嘉见颜安澜不说话,十分烦躁地将他手里的书扯过来,扔到一旁,然后质问道:“我问你,你昨天是不是去向苏姑娘求亲了?”
颜安澜用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你明知道我想娶她的,为何瞒着我去求亲?”沈元嘉像是个受了委曲的孩子,在大声地申诉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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