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那句话,苏家如今又不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她怎么可能亲手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只为了苏世昌、苏世盛及他们的妻儿的日子过得更好?她可没傻到那种地步,为着别人牺牲奉献自己。
说了这么多,其实在苏玉畹脑子里也就是一转念的事,她自然不会傻到把这种种计较说出来给颜安澜听。
她微低着头,站起来朝颜安澜福了福身:“我自是不会对公子有什么不满和意见,就只是单纯的觉得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不合适。还请公子见谅了。”
这拒绝的姿态就十分坚决了,而且明摆着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就算是刚才听到苏玉畹的拒绝,颜安澜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求娶会失败。因为他完全没有想过苏玉畹会不愿意嫁给他。
因此见苏玉畹如此坚决,他愣在那里足足沉默了良久,这才十分艰难地吐了一句话:“是在下唐突了。”站起来作了个揖,张张嘴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站在那里呆立了几息功夫,他再次拱了拱手:“如此,在下告辞。”
“公子好走。”苏玉畹又福了福身。
看着颜安澜离开的身影完全没有了来时的从容,脸上也完全不见了平日的淡定,立春和谷雨都忍不住想揪着自家姑娘狠敲一顿。好不容易等颜安澜出了门,立春完全没了平时的稳重,走到苏玉畹身边摇了摇:“姑娘……”
苏玉畹伸手止住了她的话,走到门边看到院子里的马掌柜和吴正浩等人,全都定定地看着颜安澜,赶紧叫道:“马掌柜,你替我送一送颜公子。”
“是。”马掌柜见颜安澜并没有在屋里呆多久,苏玉畹也安然无损,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好奇颜安澜跟自家姑娘不知谈了什么,怎么一脸灰败的从屋里出来,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气势。不过他做生意几十年,最会看人脸色,此时聪明地没有多一句话,只是陪着颜安澜离开了苏家。
吴正浩见没什么事了,领着护院们退了出去。
“走吧,回去。”苏玉畹抬脚准备回院里去。
“姑娘,您不打算跟太太商量商量这件事吗?”立春忍不住道。
“怎么?觉得颜公子不错?”苏玉畹含笑转头看了立春一眼。
立春心里一凛,赶紧道:“奴婢……奴婢是觉得这颜公子比陈三少爷和邢家大少爷都强。陈家就不说了,不是良配;那邢大少爷是娶了妻又丧了妻的,难免委曲了姑娘,又怕有什么不妥……”
苏玉畹摇摇头:“你不必说了,这事我自有计较。”说着,她往外走去。
出了院门口,她想了想,还是往殷氏那里去。
这事她本不欲让人知道的,就当颜安澜从没来过。反正立春和谷雨都不会、也不敢把事往外说,但立春的话还是提醒了她。颜安澜虽未正式提亲,但这也算得是大事,不好瞒着殷氏。否则日后被殷氏知道,殷氏为人软弱嘴里不会责怪她,心里难免不会多想,暗自伤心。
更何况,自打出了陈家算计她的亲事,想让她给陈大少爷作妾,殷氏就忧心忡忡,总为她的亲事担忧。把这事告诉她,也能宽宽她的心。让她知道,她女儿的亲事根本不用愁:看,京中候府家的世子爷都来求亲了,还愁嫁不出去么?
殷氏的院子静悄悄的,两个侍女守在门口,见了苏玉畹来,连忙掀起帘子,道:“太太在给姑娘裁衣裳呢。”
进到屋里,果然见殷氏正弯着腰,站在桌前拿着剪子剪着布,黎妈妈则在一旁挑与衣服料子颜色相配的线。
见了苏玉畹进来,殷氏忙放下剪子,揉了揉有些酸涨的腰,笑道:“你不是看账本子么?怎么有空过来?”又招手叫丫鬟,“去厨房看看,那汤炖好了没有,炖好了赶紧拿过来,给姑娘喝。”
丫鬟应声去了。
苏玉畹走过去给殷氏捶了几下腰,嗔道:“这些事你教导着丫鬟做就好了,何必自己来?再说,你给我做的衣服够多了,我柜子里还许多没上身呢。”
“我不过是没事找事做。”殷氏笑道,“你正是年纪正好的时候,这时候不多穿些好衣裳,更待何时?多做些不怕,你又不长个儿了,留着慢慢穿。”又推苏玉畹,“不用捶了,没事。”
苏玉畹放下手,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娘,你坐,我有事跟您说。”
黎妈妈是个心细的,见苏玉畹虽然风轻云淡,但两个丫鬟的脸色凝重,似乎满腹心事的样子。立春和谷雨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性子最是沉稳,如今这副样子,怕是苏玉畹遇上什么事了。
她立刻出去,吩咐守门的丫鬟道:“你们退到廊上去,姑娘和太太谈事,别让人来打扰。”
两个丫鬟应了,退到廊上台阶前站了。那里离屋子远一些,屋子里的谈话,她们就听不见了。
安排好丫鬟,黎妈妈便也没进屋,而是站在了门前。
见到黎妈妈的举动,苏玉畹心里熨贴。颜安澜来说亲的事,除了殷氏及黎妈妈、马掌柜这几个信得过的,实在不宜再让人知道,便是苏世昌和苏世盛也不宜知晓,以免多生事端,传出去让颜安澜失了面子,倒对苏家大房不利。
见屋里除了她们四个,就没什么人了,苏玉畹这才把事情跟殷氏说一遍。
“什么?候府家的世子爷来上门来提亲?”殷氏也被吓了一跳。
“不是提亲,就是来问问我的意思。”苏玉畹道。
殷氏一摆手,没跟苏玉畹纠结这个问题,盯着苏玉畹问道:“你刚才说,你拒绝了?”
苏玉畹点点头。
“你、你……”脾气极好,性子软弱的殷氏,竟然举起了巴掌,想要掌掴苏玉畹,不过最后巴掌还是拍在了自己身上,眼泪哗哗就下来了,“我这是什么命啊,丈夫死得早,女儿还这么不听话……”
苏玉畹目瞪口呆。
殷氏向来是温婉的,即便伤心到了极点,也是低声哭泣,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跟个没教养的妇人一般嚎啕大哭,而且,刚才竟然想要打她!
看来真是气狠了。
“娘。”她不由有些不安,扯了扯殷氏的衣服,“您听我说呀。”
“我不听。”殷氏把身子一侧,将衣服从她手里扯出来,继续哭,“相公呀,我对你不住呀,你去了之后,她的亲事就没有顺遂的时候呀……”
“呃。”苏玉畹十分无语。
她也不哄殷氏了,赌气一般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还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盏来喝茶。这举动把殷氏噎地半死,这么哭实在是累,而且完全不符合她打小受的教养。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终于,殷氏停止了哭泣。
“你说,这么好一门亲事,你怎么给拒了呢?”她终于愿意好好跟女儿说话了。
“好亲事?”苏玉畹冷笑,“怎么个好法?是对你儿子好么?”
殷氏本来还在低低的抽咽,听得这话连抽气都忘了,瞪大了眼睛望着苏玉畹:“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自然是好话。”苏玉畹知道殷氏疼爱儿子,也疼爱她这个女儿,但这一年来,她也算得摸清楚殷氏的脾气了。有时候吧,也不能因着她爱哭,就一味的哄着她,该硬的时候还得硬,就算话说得难听些也没啥,关键是得让殷氏听得进去。性子软有性子软的好处,会替人找借口,不爱记仇。等她把话听进去了,再顺毛哄她一哄,她也就把前面不好听的话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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