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情忙碌的时候,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就到了邢予妍宴请的日子。
苏玉畹穿上殷氏精心缝制的衣裙,带上立春和霜降,去了邢府——平日里,她出门都是带立春和谷雨。立春是她身边第一人,什么事交到立春手上,都会被办得妥妥当当的,很少出纰漏;而谷雨的武功比霜降强,为人更稳重些,起到保护苏玉畹安全的作用。
今日没有带谷雨,而是换成了霜降,则是因着霜降有一项谷雨没有的本事,那就是探听消息。苏玉畹虽然发狠说不再依靠任何人,要自己把买卖做大,可她也知道那做法太过艰难,如果能有官府的人在身后做靠山,生意才能做得稳当。
故而,她想让霜降打听一下邢家的情形。
帖子上写着请几个小姐妹来赏花,因此定的时间是上午。苏玉畹先去给邢老太太和邢太太请了安,再由丫鬟领着到花园时,花园里已有两个姑娘在座了。这两个姑娘是那日邢知府生辰宴上见过的,一个是徽州府衙推官大人的女儿,名叫林雨薇;一个则是邢予妍姨母的女儿张清嫒,跟着母亲来贺寿被邢太太留在家里做客还没走。这两个女孩儿都是谦和有礼的性子,跟邢予妍是一类人,让人很容易相处。
四人互相见了礼,苏玉畹便坐下来跟她们一起吃点心喝茶说话。可这样呆了有小半个时辰,都没见再有人来,她忍不住问邢予妍道:“今儿个只有咱们四人吗?”
邢予妍笑道:“不过是我心里闷,想找人说说话,这才请了你跟林姑娘。今日再没请别人。”
苏玉畹心里诧异。
张清媛客居在邢家,是邢予妍的亲亲表姐妹,两人的感情自不用说;而林推官是邢知府一系的人,因着父辈的关系,林雨薇跟邢予妍平日里是走得极近的,那日看两人说话的亲热劲儿就知道了。可自己不过跟邢予妍见过两次面,论交情论地位,都跟这些人格格不入。邢予妍怎么今儿个想起把她也请过来了?
心里诧异,她面上去半点都不显,仍跟三人说说笑笑。
“咱们在这里闲聊,也甚是无趣。我看这荷花开得正好,不如弄个彩头,一人作一首诗,评个高下,榜首者得,姐妹们意下如何?”邢予妍忽然提议道。
“好啊好啊。”林雨薇的父亲是探花郎出身,家里也是书香门第,平日最喜吟诗作赋。听了邢予妍的提议,她最是欢喜。
平日里闺中女子聚会,闲得无聊,就爱玩这一套。那张清媛的父亲是京官,她在京中,这样的场面是见惯了的,当即也不怵,抿嘴笑着道了一声:“好。”
然后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苏玉畹。
苏玉畹心念急转,不知邢予妍为何要提这样的建议。两人虽只见过两面,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至少不到让人难堪的地步。此时邢予妍却提出作诗,这是为何?
苏老太爷秀才出身,苏长清自幼念书,颇有几分才学,只是因着是家中长子,要支撑家业,这才没有往科举那条路走。苏玉畹自幼聪慧,又是苏长清的第一个孩子,他在苏玉畹身上倾注的精力,要比苏世昌和苏世盛两人都多。故而苏玉畹得他精心教导,做出来的诗,照苏长清的说法,那叫极有灵性,比许多正经念书的男孩儿都要强。也因此,做诗她是不怵的。
只是在明面上,她不过是个商贾家的女儿,又来自小地方,能识得几个字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做诗?邢予妍此举,不是让她难堪是什么?
心里思忖着,她笑道:“我是个俗人,可不会做诗。不过几位要做诗,我也不好扫兴。自得打起精神,只求不出丑罢了。”
听得前半句话,三人还以为她在推脱,没想到后半句却是把这事给应了。
邢予妍大喜,道:“那我们就各自斟酌吧。”
早已有丫鬟婆子把桌上吃残的点心果子撤下,换上了文房四宝。
四个姑娘也不再说话,各自围着荷塘散步,思索着自己的诗句。
不一会儿,林雨薇便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我倒先有了。”说着,把自己的诗写在了纸上。
邢予妍能跟林雨薇这种喜欢作诗的女孩儿交好,本身自是有才学的。她又有几分好胜心,不愿意被林雨薇比下去,不等林雨薇写完,她也上前把诗誊了。
张清嫒则看向苏玉畹:“苏姑娘如何了?”
苏玉畹笑道:“我就说了我是个凑数的,张姑娘不必管我,有了就赶紧写出来。”
“那我就先偏了。”张清嫒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客气,上前去把自己的诗给写了出来。
苏玉畹见她停了手,这才上前,走到一张空白宣纸前面,挑了一支笔,在墨汁上蘸了蘸,提笔写了起来。
在这四人中,她身份最是不显,又不知众人的作诗水平如何,故而前面谦虚几句,后面又磨磨蹭蹭,直等众人写完了她才写。但她也是十几岁的女孩儿,再成熟也有几分好胜心,不肯叫人看低了自己。因此这首诗,她并不敢藏拙,而使了十分的力气写成,唯恐自己的诗跟别人比差的太远,丢了脸成了笑话。
那三人交情不浅,作诗是什么水平,心里都是有数的。只这苏玉畹如何,尚不清楚。而且,邢予妍请苏玉畹来邢府,又叫大家做诗,内心里自是存了一番用意,因此对苏玉畹做出什么诗来,十分好奇。不过因有苏玉畹前面的话,她也不好特意去看苏玉畹写诗,否则写得不好,倒叫苏玉畹难堪。她叫丫鬟重新上了茶和点心,招呼林、张二人过去吃。
直等苏玉畹把诗写完,放下了笔,她这才笑道:“如此,咱们就评判一番吧。”
张清媛却笑道:“咱们自己写的诗,又自己评,怕是做不到公允。不如请姨妈过来做评判。”
说着,她对苏玉畹和林雨薇解释道:“我姨妈在闺中时,可是京中才女,做出来的诗无不受人夸赞。就是如今也还常写诗呢。只是她怕别人笑话她这年纪了还伤春悲秋,这才不许人传出去,故而名声不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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