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其,阿其!醒醒!”急切的声音响起。
易征其艰难地睁开眼睛,一抹朝阳透过马棚射了下来。动了动僵硬的手脚,用力挨坐在木柱上。这时候他才看见叫醒自己的是章豪,后面站着的是尹一志,两人都是一脸焦急。却不见那些看管他的总督近卫。
章豪没心没肺:“阿其,你这个睡姿还蛮妖娆特别,是最新的养生姿势吗?不过我最佩服你竟然还用绳索绑住自己!如果再加点滴蜡,呦,那就不是惩罚了,那可是一项服务啊!”
边笑着边解开他的绳子。
尹一志将手中的食物篮子放下,低声道:“你怎么睡着了,你难道不怕,唉,这个时候你就应该保持清醒。”
易征其蓬头垢面,他知道尹一志身为监督跟他这个“囚犯”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大的冒险了。他毫不客气地拿过小食吃了起来,三几下功夫就全部吃完,抹了抹嘴,道:“监督请放心。总督她还不会杀我。你可别说,这马棚臭是臭了点,不过听着它们的叫声还蛮容易入睡的。你要是睡不着可以试试。”
尹一志道:“你还能够走吗?总督一会要见你!”
章豪不再开玩笑,犹豫道:“你跟总督之间好像有些误会,要不,你先去避一避。你一会去见她,说不定,说不定……”
易征其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整个隘口估计也找不到第三个敢来探望他的人了。这两人能够来已经超越了上下级的关系了。
“我跟总督的确是有不可化解的深仇。但她还不会杀我。她若一心想我死,她就一个人跑来将我杀了,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她劳师动众的是为了‘孔家’的案件,我还有用。木老总督都说了放过我,她即使抗命要杀我,还有那个姓睿的护卫长会阻止。
她一来到这里就让我当众出糗,再接着向我发难也是将剑刺向我的腿,她要杀我就直接刺向我的心脏了。估计她也是一时忍不住,想让我变成‘铁拐李’而已。”
“什么是铁拐李?”
“噢,没什么。她大批军队过来时候我就肯定她不会杀我了,我还有用,她会折磨我,却不会杀我。你们放心好了。”易征其道。
章豪瞧了一眼四周,道:“你早就知道总督会如此,你怎么不逃啊?”
易征其无奈笑笑:“你当我是神吗?我怎么逃,要杀我,她一个人就足够了。我是逃不掉的,唯有死撑下来。你怎么不去试试从总督几千守卫当中逃跑,那样只会死得更快!扶我一把,我要回去梳洗,换干净的衣服,大腿的伤口痛了一晚还得包扎!”
尹一志担心道:“总督要见你,你还有心情去换衣服!想想一会怎么跟总督认错,好让她从轻发落才是正事。”
易征其咧嘴笑笑:“谢监督关心!她在幽都出了名的洁癖,弄脏了的鞋子都要丢掉,看见属下这个样子不当场劈了我才怪。我们有很多时间,她最喜欢就是晾人在一边,故作高深,估计她还没有起床呢。要是不信,监督长官你就先去等着。属下也正好想想如何应对。监督一会见。章豪,走,我们先回去!”
果然,尹一志独自在议事厅当中忐忑地喝了几壶茶也不见有任何人到来。终于在昏昏欲睡的时候,易征其一拐一拐地走了进来;他梳洗换装,精神奕奕,平添几分英俊潇洒。
易征其向尹一志敬礼坐下。
尹一志担忧道:“你的腿伤得这么严重?”
“噢,没有,外面这么多守卫,我装得夸张些好给总督几分面子!要是传到她耳里刺我一剑我还能够正常走路,她非得过来补我一刀才满意!”
尹一志感叹道:“我在你这般年纪时候绝无你这样的定力和心态。”
“也没有我这么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才听到一阵守卫的脚步声,木芷菁与护卫长睿立先后跨入议事厅。
木芷菁今天穿着的是一身象牙白的劲装,左右双肩有着不大不小的护肩,上面的图案正象征着她监军总督的地位。她原本身材就高挑傲人,在腰带的衬托之下更显得她丰盈窈窕。
或许是睡眠充足的原因,并没有昨天赶了一天的路疲倦容态。木芷菁心情大好,踩着轻快的脚步,所过之处,芳香袭人。
“拜见总督!”
木芷菁挥挥手,清脆的声音传来,“都起来说话!”
易征其一愣:这婆娘这么好说话?肯定有什么后手吧?
他抬起头才见木芷菁也正好看着自己,她十七岁时在幽都就有“艳压群芳”的称号,如今军涯的生活再为她添上了一股傲然英气,更显得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木芷菁微微一笑,露出浅浅酒窝:“易监兵长今天穿得很整齐嘛,一点也看不出昨晚是在马槽下过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天要去见你的新娘子呢!”
木芷菁说完突然俏脸一红,抿了抿嘴,自知失言。
易征其听了则是一惊,心知这个木芷菁喜怒无常,绝对不能够有丝毫的大意。他只是勉强笑笑,嘴唇动了动:“胸大没脑!”
木芷菁突然瞧见易征其的嘴唇动了几下,无名火气,一掌拍落桌子,怒道:“易征其!你够胆再说一遍!”
易征其惊慌失措,“总督,我什么也没说啊!”
“哼,你以为我不懂得唇语吗?易征其,我本来还想留着你,看来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
睿立怒道:“总督,他究竟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算了!我会好好记着,让他一点一点地偿还——易征其,关于孔家这一案,你有什么线索要说?”木芷菁冷面如霜,开门见山。
易征其道:“我要是说了,你可得答应再不找我寻仇!”
木芷菁反问:“我的承诺,你信得过吗?”
“你堂堂极东大军师,说话应该算数的吧。”
“我答应你今天决不与你为难!”
易征其牙痒痒,这明摆着她要线索同时也会翻脸,最惨的是,他只能够任其鱼肉。
尹一志在一旁苦着脸,他想不到两人一见面就充满火药味:人们常说,人最大的武器就是豁出去的勇气,问题是你豁出去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还没有豁出去啊!那可是总督啊,真不想活命了?她只要随便一句御下不严就能够将自己撤职查办,打断双腿拖下去。想到这里慌忙训斥道:“易监兵长,这事关重大,切勿儿戏。你有什么就赶快说!知道吗?”
易征其无可奈何:“我们早就奉卡桑拉云嘉凌之命调查此事……”
木芷菁打断道:“云嘉凌是远征军,你是监军。你奉他的命令调查此事,你倒是给我这个总督长脸了。”
“噢,我们协助友军调查此事!”
木芷菁望向一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
易征其继续道:“那天我在招募新兵,发现有个新兵手上的利器正是工匠城的军器,正巧孔家的人追寻出来,估计也是为了找这军器的。查问之下得知他的军器来路不明。我禀明监督之后就带队将孔家保护起来并且要求他们说明军器一事,终于在审问当中得知孔家后院正在处理一批军器。
我等来到后院发现了一批不法分子。劝说无效之后与对方交战,我方险胜,但也付出了极大的……”
“你可以跳到重点吗?”木芷菁问得特别轻柔,倒真的像是征求意见一样。但是也仅仅是“像”而已。
易征其马上换了口吻,道:“属下判断这群人不属于军方,军方是不可能在民宅当中做这些勾当。望上级记得审问清楚孔家的人,他们提到万军口副监督和连座,他们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瓜葛。从这方面入手应该很容易。这群人也不是皇家工匠城的人,他们的工匠都是请来的,只会最简单的销毁编号,还绑着锁链。从他们的口音上听倒是铁力克行省的人。”
木芷菁甜甜一笑,“易监兵长,你如果再说这些没用的,我怕你会看不见傍晚美好的日落。”
易征其正襟危坐,提声道:“有用的线索只有一个。他们当时负责的头目是个光头男子,身高两米,三十五岁左右,从身手上看至少是十年的老兵。他能够使用三军力量战刀。属下知道他是唯一知情的人故意一直跟他过招。”
说着易征其站了起来,走到议事厅中央,伸手比划,打出了两个动作,“当属下用短武器攻击他时候,他不是直击或者跳闪而是用右臂格挡,比正常格挡还要宽阔。这是弩箭手的条件反射,下一步正好借势抽出背后的羽箭。在属下进屋之前就有弓手射出羽箭,普通的精弓,而属下却只能够接住一支。据属下判断,这人至少可以使用四军精准型弓箭,三军力量型战刀。”
易征其又使用脚法横扫两下,“当属下攻击他的双脚,他退闪时候左手习惯性向后推送。属下当时还想不清楚,其实这样的招式也只有皇家禁军才会如此,尤其是皇卫,因为他们习惯了保护身后的重要人物。身高,年龄,十年老兵,四军精准型,三军力量型,当过禁军或者皇卫。只要总督派人查出这样一个人,相信背后的凶手不太难找!”
易征其说完耸耸肩膀,若无其事地走回座位。
木芷菁听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白皙的小手有节拍地敲着桌子。
尹一志监督则有些震惊,他想不到易征其从一场交手当中了解到这么多,这绝对是有用的信息。他最担心的就是易征其一直“我我我”地“我”下去,听到他后来转变为“属下”,一直悬挂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却是最让人忌惮的。
睿立也点了点头,他是看过了整个案件的过程的,也看了审问孔家的口供。到了他这种地位看事情往往不同常人。易征其从一个小女孩用来自杀的小小兵器上就能够嗅出事情不对路,身为监兵长却敢果断带兵抄家,单说这种魄力也没有几人能够及得上。在与敌人打斗之时还可以留意到一招一式,这更是非比寻常。
但他转念一想,当年在幽都易征其都可以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对比起来这些就算不得什么了。
睿立突然心血来潮多嘴问一句:“易监兵长,看来你没有听懂刚刚总督的话语,你还是说些更重要的吧。”
木芷菁秀眉一皱,睿立素来心思紧密,眼光独到,这样说肯定有原因。她来不及多想,马上附和道:“睿伯,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看日落的。他执意如此,你又何必为难他。”
易征其放下茶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他逃走的时候连地面上的军器也不看一眼,我故意将军器留在孔家一夜也不见他回头来取,甚至没有发现任何人过来窥探。他绝对不是最大的头目,但他却对这批军器根本毫不在乎,也就是说,背后肯定还有更多或者更加高级的军器。多得足可以让他们不来冒险。我说完了,真的说完了。你硬是想杀我,我唯有逃跑。”
木芷菁冷哼道:“你能跑得掉吗?”
“不知道,得试试看。”
“我给你这个机会!我今天不会与你为难,你下去吧,我明天再去追杀你!”
“哈哈,我易征其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我为什么要跑?”
易征其见木芷菁神态悠闲地看着自己,明眸皓齿,笑靥如花,仿佛说着无关要紧的事情。
他当即领命离开,出了监督府,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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