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只是午后,天空却很阴暗,异样的暗淡灰蒙,欲来的雨似在踌躇很久之后始终还是不愿落下,就像她灰蒙蒙的心。
走在一望无际的马路上,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到了此时,静颜反而没有了眼泪。
眼泪在刚出门的那刻,已经留尽。或许是因为到了人前了,或许是心中已经干枯。
有一种悲伤会将哭泣的本能都夺去,划落在身上的伤口会汲干人的整个灵魂,只余下躯壳。此时,她唯一剩下的就是这幅没有灵魂的躯壳。
以前多少次精心算计,眼泪控制得恰如其分,适当表达自己情绪,也适当引起他的怜惜。到了现在,老天收回了女人这项天赋,因为,她已经不再需要它。
人生有三样东西是无法挽留的:生命、时间和爱。
而她走到今天,已经把这三样东西都失去了,失去了亲身父母的生命,失去了青春年华,失去了爱。
她以为自己伪装地够彻底,却终究比不上他。他原来早就洞悉了自己的计划,冷冷地看着她最后的垂死争扎。就像看着一个小丑一样,在台上尽情的表演,却最终用现实告诉她,她不过就是个小丑而已。
难怪他那么从容,面对这许多人的集体背叛,他都只是冷着脸,没有一点慌乱,甚至越到情势最危急的时刻,他就越加从容。
她终究是低估了唐旭这个人。
一步错,步步错,没有人会再去在意,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她为了今天付出过什么,可是她又亲手颠覆了这一切。
爱上一个本来就该恨的人,本身就是个错误。
她在一面恨着一面爱着的情绪里辗转反侧,多少次祈祷上苍,惟愿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他。
老天爷终于承受不住沉重的压力,滴答滴答地下起了蒙蒙细雨。没多久,静颜身上的衣服慢慢贴在了皮肤上,头发也都湿润了。
雨水的清凉,在这样的夏季,对人有着醒脑的作用。她从自己的沉思里回过神来,抬眼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不知何时,走到了公寓门口,她居然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走回家了!如果这里还能称为“家”的话。
人的潜意识与习惯真的是无可救药,从唐旭提出同居开始,她一直只把这个公寓当成是暂居之地,可是就像被催眠了一样,渐渐地,这个地方在她的脑子里变成了一个家。
当如数温暖的画面即将在眼前出现时,她生生掐断,这时候想起这些,只是徒留伤悲,根本于事无补。
既然到了家门口,她有种强烈的渴望,想要看一看她的宝贝辰辰。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可以看到他了。
想到这,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公寓。
没有发现身后远处,跟着的少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孤寂的背影。
刚打开家门,静颜就被门口放置的两个大行李箱给愣住了。
张丽闻声从楼上走下来,手上还拎了一个行李箱。
她皱起眉问:“张丽,这是要做什么?”
“早前唐先生打过电话回来,让我帮你把衣物和其他日用品都收起来。”
微微一怔,随即释然。
唐旭还真是不遗余力地做绝了任何事!心中一沉,问:“辰辰呢?”
张丽的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好一会才道:“在你进门之前,那位于墨先生就得了唐先生的令,过来把辰辰给抱走了。”
辰辰!静颜沉痛的闭上了眼,原来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静颜,你没事吧。”张丽担忧的问,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这情形,也猜出了大概,而现在静颜这般颓废,头发都被雨水打在了脸上,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相处了这么久,人都是有感情,看到这样的静颜,她也忍不住觉得心酸。
可是她只是个下人,说话又顶不了什么作用。
静颜睁开眼,飘了一眼地下那三个大箱子,有些心力交瘁地问:“家里有小一点的箱子吗?我可能带不了这么多东西。”她来的时候不过两手空空,只是带了很少的行礼,走的时候哪需要那么大的阵仗呢。
张丽找来一个咖啡色的小行李箱,虽然静颜觉得仍然是过大了,但还可以接受。于是蹲下来,打开之前张丽收拾的箱子,里面都是她的衣物,有些是已经开封过的,有些是还未开封过的。都是前阵子唐旭买给她的,自从她上回给他买过一件衬衫后,他就特别兴奋,也总爱带着她去逛,除了让她选衣服给他配外,另外总是买上一大堆她穿的。
对衣服搭配上,她其实远没有唐旭的眼光好。但是他就是享受那种感觉,她也正好无奈接受。到了此时,旧景依在,可是却已物是人非。
随意挑了几件自己长穿的放进小箱子里,没开封过的就不动了。
一个文件袋吸引了她的注意,并不是放在箱子里的,就在她身旁的桌子上。打开来看后,见是户口本,不用看张丽的脸色,也知道定是唐旭吩咐了的。
里面一共有两本,一本是她的旧户口,一本则是后来唐旭去办的新户口。
翻开那本新的,第一页自然是一家之主的名字,第二页是她的,辰辰的放在了第三页。
出生年月:二零ⅩⅩ年十月十六号。
到今天,为期十个月,笑了笑,她与他的这段婚姻只走了十月,就结束了。
抽出第二页,夹在了自己的老户口里,放进箱子中。而那本新的则放回文件夹,递给张丽,淡淡道:“你交给他吧。”
张丽点点头,欲言又止,最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金色的卡,递过来,“这是刚才于墨先生拿给我的,让我见到你后交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金色的银行卡,200万吗?唐旭,你真的很懂怎么攻破一个人的心理呢!温柔的时候让人沉溺,可是一旦狠起来,却毫不留情!
接过卡,随手就塞进了口袋里,告诉自己,等下一定要去查查里面的金额有没有那个数。密码她的生日?是在讽刺她吗?因为她破译他办公室保险柜的密码,正是用的自己的生日。
嘲讽的笑了笑,在这个世界上,你就得承认钱是好东西。有了钱的插入,再复杂的事也会变简单,再浓厚的情感也能变稀薄,再深的印迹也能抹干净。
何必去纠结?何必装清高?何必要留恋?
让一切云淡风轻,船过水无痕。
环看了眼屋子的四处,让熟悉的摆设印进脑子里,最后才把视线定在张丽身上,真挚而又带着恳切:“张丽,从今往后,辰辰就拜托你了。”
张丽对辰辰所有的习惯都清楚,唐旭也不大会就这么辞退她,所以有张丽在,辰辰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她也可以放心。
“就这样吧,我走了。”收回留恋的视线,转身去拉开门把。
却听张丽在身后追着说:“静颜,我看你还是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再走吧。”
她顿了下,摇摇头,拉开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电梯一路向下,手中不算重的箱子,很符合她现在落魄的身份。
从公寓里走出来,天仍在下雨,抬起头,雨滴流进眼里,格外的干涩疼痛,落在脸上,落进脖子里,格外的凉,可是再凉也凉不过她的心。
她该何去何从?
再精彩的戏总有落幕的时候,再撩动人心的情节也有终了的结局,它是不容恋栈的。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别了,辰辰,别了,他。
躲在一旁的秦落,在见到她出来时眼睛一亮,可是看她手中的行李箱,以及那满目的凄凉,心里酸痛起来,真想就这么冲上去抱她在怀里,告诉她,今后由他来保护她。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默默地走在她身后,看着她,感知着她的世界,但却无能为力。这时候的姐,需要的是自我空间,哪怕是他的插足进去,都只会成为她负担。
所以他无声地看着她走到马路边,招了辆的士,钻了进去。随后他也拦了一辆,离开了这个公寓门口。
没有人发现路的斜对面,有辆黑色大奔停在那很久,车里的人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从她们一前一后出现在视线里,到她走进公寓,再到出来,然后路边拦车,秦落也拦车离开,直到再也看不清出租车的车影。
唐旭揉了揉眉心,看了眼于墨怀里抱着的辰辰,轻叹了口气。
本来这些事只要叫于墨一个人回来办就行了,可是临到行时,不知为何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恐慌,这种恐慌让他的心变得焦虑不安起来,无法在解决了一切问题之后,仍然安坐在办公室里。
所以现在他在这里。
我的幸福,缠绵在你的谎言中,如果可以,真的永远不愿醒来。
心中默念着这句话,眼里的阴鹜更深。
方静颜,你为我编织了这样一个美丽的谎言,你何其狠心?
到最后,哪怕心中再爱,让他怎么接受她是因为报仇而处心积虑地靠近他,那许多爱的誓言里,甚至温柔的表象下,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或者,全部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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