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设在城郊外举行,距离荣广街不算远。
出了城门只走上两里路,便有1片茂密的丛林,林间空气清新,隐约听见鸟鸣啾啾,溪流潺潺。参加的青年男女,结伴而行,1路上低吟浅唱《诗经》中的句子,气氛甚是美好。
虞维音与虞楚恬并排而行,身后各跟着贴身丫鬟杳香和弄月。
“姐姐可有用我与娘亲送你的药,脸上的伤痕好些了么?”
虞楚恬穿着鹅黄小衫,系着条绯色绣蔷薇纹路的锦裙,面庞白皙,明眸善睐,眼里露着关切。
虞维音素衣素裙,面上系着1绢轻薄的面纱,只露出1双清丽的眼眸,笑着点头,“多谢妹妹关心,已快大好了。”
快大好了?透过薄纱,虞楚恬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对冷香露跟药丸的效用,她毫不怀疑。
“如今山林空气甚好,姐姐蒙着面纱,不会憋闷么?”虞楚恬继续试探。
如果她用了那药膏,必定会让脸颊的伤势恶化,怎能如此云淡风轻?
闻言,虞维音微蹙着秀眉,为难道:“妹妹,不瞒你说,近日我脸颊有些发痒,挠出了血痕,避免吓坏大家,还是戴上面纱比较稳妥。”
果然,虞维音用了那些药,怎会没反应?虞楚恬心内那点疑惑,霎时烟消云散。
“姐姐别怕,戴上这面纱,倒让姐姐气质更为出众呢。”
虞楚恬口是心非地夸赞,“姐姐,待会儿作诗你要是不在行,我会帮你的。”
后1句话,虽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惹得前后女子侧目。
众人早听说虞维音不善诗词,今日既来参加曲水流觞,自然都想瞧她的笑话。
却听虞维音声音不卑不亢,清丽的凤眸沉静淡然,“多谢妹妹好心,此等小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见她穿1身月白裙衫,面上薄纱掩盖了雪色肌肤,但1颦1笑都散发着天然的风度,衬得整个人越发出尘脱俗,竟让众人忍不住小小吃惊。
大家并非未见过虞维音,素日常在城街打过照面,知她爱着艳红衣裳,喜出风头,却是草包1个,言行举止亦无富家女子的气质。
而今面前这人,素衣素裙,风度翩然,与往昔的虞维音,简直是云泥之别!
掠过众人眼中的诧异,虞维音并无赧然,唇角依然噙着抹恬淡的笑意,只点头不语。
1些好事者不禁笑道:“听闻虞大小姐自跌下山崖后,性格大变,如今看来传闻不假。只是,不知虞大小姐是否仍如从前那般,头脑空空呢?”
“我姐姐自然是学富5车,腹有诗书气自华!怎会头脑空空?”
虞楚恬恼怒地瞪了那人1眼,心内却巴不得所有人都注意到虞维音。
今日这场曲水流觞,势必要让虞维音好好出1番丑,最好是让她的名声坏个稀巴烂!
众人听她这番话,都哄堂大笑:“学富5车?拜托,你在搞笑么?虞大小姐向来不爱诗词歌赋,这事在桐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杳香1听他们全都哈哈大笑,忍不住要站出来驳斥,虞维音回眸,用眼神制止了她。
虞楚恬仍在拱火,面上的神情却娇柔无比,喊着:“待会儿,姐姐定会让你们大开眼界的!”
虞维音也不理她,将她抛在身后,大踏步往前走去。
走入林间,1阵清幽的凉意袭来,稍微平息了她心底的燥意。穿过山林,寻到1条弯曲的水流,溪水清澈透亮,自上而下,徐徐流下,将水底的鹅卵石冲刷得光滑干净。
众人举行祓禊仪式后,男女分坐在河渠两旁,从食盒内取出酒杯,将酒杯放置在上流。
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面前,谁就取杯饮酒赋诗1首,意为除去灾祸不吉。
因有女子参加,选用的酒是微甜的梅子酒,即便多饮上几杯,也不会发醉。
虞维音坐在中流,她的下座正是虞楚恬。
到了这时,虞楚恬仍是朝她眨着盈盈1双眸,仿佛将她视作最亲最爱的姊姊。
“单是作诗倒过于简单了,不如再增些趣味吧?做藏头诗如何?”
1道熟悉的娇声响起,虞维音望过去,眉头微挑,说话的人正是徐莺珂。
真是狭路相逢。如今,徐莺珂眼神有意无意瞟向虞维音,想来是要刻意为难她。
“藏头诗?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入座的人中,多是商户子女,对徐莺珂大有巴结之意,纷纷道:“就让徐小姐出题吧!”
此话正中徐莺珂下怀,指了指顺流而下的酒杯,微微1笑,“那便1以‘我自倾杯,君且随意’为藏字。既不藏头,也不藏尾,而是藏于中间,如何?”
“好1个‘我自倾杯,君且随意’!徐小姐果然是豪爽大气之人!”
应承话过,曲水流觞便正式开始了,虞维音敛眉,听到题目时,眸中忽然微缩。
上1世,也是徐莺珂出题,可她出的题目是“天下谁人不识君”,难不成,因自己重活1世,行为举止有了改变,这个时空的人事物也会出现些微变化?
若是这么来,说明她面对的很有可能是新的困境,她非得打起1百分的注意力来应对才行。
脑中思索时,徐莺珂已执起酒杯,红唇轻启:“天地生我尚如此,诸将亦自军中至。醉坐自倾彭泽酒,且把酒杯添志气。此时望君君不来,铅刀甘且学雕虫。所叹却随更漏尽,君臣1意金门宠。”
她将杯中酒1饮而尽,豪气干云,丽眸瞥向虞维音:“虞小姐,到你了。”
虞维音盯着那顺流而下酒盏,纤纤十指捏住薄薄的瓷杯,眸中静然如1泓清泉,让人窥不出她内里的半分情绪。
虞楚恬见她静默半晌,料她答不出,便轻咳1声,正待要用最柔美的嗓音来开口。
“姐姐……”
只是,1句话还未说出,虞楚恬已毫不在意地挥了挥衣袖。
那动作像是驱赶厌恶的蚊虫般,可衣袖却在半空划过1个优美的弧度,仪态优雅自得。
虞楚恬像是被无形中扇了个巴掌,脸颊热辣辣发烫,尤其在看到,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在虞维音身上,她尖利的指尖1阵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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