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生产队每年最多能申请到两件救生衣。”
柳如霜想从男人眼神里看出开玩笑的意思，没想到沈万山的表情异常地认真，她没忍住问了一句：“队长，你逗我的吧，怎么可能只有两件。”
就两件救生衣的话，她、殷翠云、沈万山都不够一人一件。
“没开玩笑，你是不是从来没看过生产队的制度。”男人站在槐树下面，眉眼带笑，
柳如霜碰了个软钉子，灰溜溜地回去了。
她把情况一说，殷翠云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我记错了，我还以为是在咱们通州。通州下面的公社每年都能申请好几十件救生衣呢，还有几艘救生艇。”
“这里和通州能一样吗？”通州和首都北城挨着，是经济文化政治的副中心。
希望再次破灭，柳如霜又开始唉声叹气，一边叹气，一边偷偷往殷翠云的方向看。
殷翠云和她对视一眼“你别指望着我，我也没办法。”
偷看被抓包，柳如霜也仅仅尴尬了几秒，双手托着腮：“你放心，我没想动用你爷姥爷的关系，你姥爷认识的都是大人物，杀鸡用不到宰牛刀。”
可自己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九江决堤，只要锦江大坝守不住，决堤是迟早的事情。
“就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梦，你至于吗？”殷翠云打趣了一嘴。
柳如霜扯了扯嘴角，有时候她也希望前世的事情是她做的一场梦，可周围所有的事情都在
惊醒她那不是一场梦。
更可怕的是事情都按照那场噩梦的顺序有条不紊地进行。
她害怕自己一觉醒来的时候，活生生的沈万山又会变回一个冷冰冰的相框。
“你要不去庙里拜拜吧，感觉你这段时间精神都恍惚了，你老在半夜哭，你知道不，我都快吓死了。”殷翠云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唯物论者，可她知道柳如霜不是。
拜拜菩萨，捐点香油钱能换一个心安也不错。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殷翠云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默认了。
“求神不如求己，既然我搞不到救生衣，我就自己做，反正我有钱。”柳如霜现在手上有好几千块钱，说话是相当有底气。
她一拍脑袋，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好主意，她自己生产救生衣的话，想弄多少件就弄多少件，实在不行每个人穿两件。
在“720洪水”中殒命的人很多，有的是普通居民，也有领导干部，还有不少的人民子弟兵。
她人微言轻能力有限，更不是大罗神仙，救不了那么多人，只能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人救。
柳如霜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感觉浑身充满斗志，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我要办厂子。”
“还没睡觉呢，你就开始做梦了。”殷翠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十点多了，打了个哈欠，朝她看了一眼：“我准备关灯了，你赶快躺下，可以在梦里面办厂子，想办什么厂子都行
。”
“你睡吧，我还不困。”柳如霜怕影响她睡觉，把头顶的白炽灯关上，扭开书桌上的小台灯，开始奋笔疾书。
殷翠云都睡醒了一觉，迷迷糊糊地还能听到钢笔笔尖和纸面的摩擦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如霜不早了，赶快睡吧。”
她用沾了水的毛巾擦了擦脸，提提神，笑着说了一句：“没事，我还不困，你先睡吧。”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殷翠云和平时一样醒来，发现柳如霜床上的被子还和昨晚一样，应该是通宵没睡。
“就算是个铁人也要睡觉，真不知道沈万山给她下了什么蛊。”她感慨了一句，顺手把柳如霜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脸盆里，拿到院子里的压水井里洗了。
有了趁手的交通工具就是方便，柳如霜骑着摩托车到坝上的时候，还不耽误在老孙头家里蹭早饭。
“呦呵，老孙头，以前的地主老财都不见得有你吃的这么好，怎么不过了？”柳如霜看着桌子上的炖的奶白的鲫鱼豆腐汤，还有切成片的酱牛肉，主食是莜面窝窝，配白粥。
老孙头冷冷睨了她一眼，把头扭到一边，黑着脸没搭理她。
“如霜过来了，我再去炒两个菜。”说着王胜利单手拄着拐杖往厨房里走。
“不用不用，这些就够吃了，我早上吃了个包子垫吧了一下，就是想这口莜面窝窝了。”
她也没客气，一屁股蹲坐在小板凳上，夹了一
筷子莜麦窝窝，放在秘制的酱汁沾了沾，口感劲道，柔韧耐嚼，一口下去满嘴酱香。
柳如霜看了一眼还在厨房盛汤的王胜利，扭头看向老孙头：“人家腿脚还没完全好利索，就让人家做饭，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他年轻力壮的不做饭，怎么，还指望这我这个糟老头子伺候她们一家三口，想得美。”
老孙头站起来顺带还带倒了屁股下面的圆凳，实木圆凳在地上咕噜噜地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柳如霜看着被重重甩上的房门，小声问了一句：“你爹怎么了吃枪药了？”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我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他现在都不跟丁香说话，丁香经常一个人闷在被窝里哭。”
这对新婚小夫妻愁云惨雾的。
“可能咱们骗她的事情，你爹已经知道了。”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充分解释为什么老孙头性情突变。
“那怎么办？”小夫妻用看救世主的眼神看柳如霜，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她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两声：“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她不好意思佛了小夫妻的面子，只能赶鸭子上架。
她走之前就特意提醒过两个人，一开始的时候要假装不合，这样老孙头才不会起疑，这才一晚上的功夫，这小夫妻眼神都能拉丝。
只要不是个瞎子就一眼能看出来猫腻。
“你来
干什么？还和她们一起来骗我？”老孙头背着柳如霜甚至连头都没回，一听就知道生气了。
“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应该和你坦白摆事实，讲道理，一点点说服你，而不是用这么激进的方式。”
她坐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背靠着椅背，神色悠然：“我今天过来主要是跟你说造船的事情，至于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你愿意苛待王胜利你就继续苛待，你愿意虐待丁香也由着你，我也懒得管。”
老孙头气愤地转过身来吹胡子瞪眼：“我什么时候虐待丁香了，她是我闺女，虎毒还不食子呢。”
“你虽然没直接对她动手，但是你的冷暴力，比打她一顿还恶劣，我可告诉你，孕妇的精神状态会直接影响到孩子，你也不希望生出来一个有问题的孩子吧。”
老孙头坐到她对面，闷了一口凉水，点点头。
商量好家事，柳如霜带着老孙头，一起去找王爷爷。
“冲锋船是好做，但是需要大批的木材，救生衣不好弄，需要布，这年头布可金贵着呢。”王爷爷不愧是见多识广，随便看了几眼，柳如霜画的草图，就能理解她想要什么东西了。
“那救生衣能不能不用布，直接用木头做个马甲一样的东西，能穿在身上，利用木头的浮力，让人漂浮在水上。”
“应该可行，让我试试？”老孙头跃跃欲试。
“你是木匠吗，你就试试，啥都有你，是不是大粪车
路过你家门口，你都要拿勺子尝尝咸淡。”柳如霜习惯性地怼人。
“从我爷爷那一辈就是木匠，我们家木匠世家，你才吃大粪。”老孙头也是毫不客气。
王爷爷已经习惯了他俩斗嘴的相处模式，乐呵呵地出来打圆场：“好了，别斗嘴了，省着点力气做救生衣吧，”
“你们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做救生衣？”
“问你有用吗？挣了钱你又不分给我们，还从我女儿女婿那里挣钱，黄世仁都不一定有你黑心。”老孙头拿着老花镜眯着眼睛看图纸，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柳如霜。
“那九百块钱我没想着私吞，就是我现在手头有点紧，等忙完这一段时间，我铁定把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柳如霜觉得她有些对不起老孙头，训养牧鸡的时候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看酱鸡的时候，每天往上两只眼睛都要轮流上岗。
到最后还被她骗，还骗人家女婿的摩托车。
她不自在地扣着手指，有些手足无措，老孙头骂得没错，她就是个黑心肝的，专门捡亲近的人坑，殷翠云就被她坑了全部的身家财产。
她觉得自己为了就救沈万山，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不就是说你两句，你怎么还哭上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三岁的小孩子，可别等着我哄你。”耳边传来老孙头别别扭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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