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干什么？”柳如霜一边回话，一边推开门往养殖场里面走。
门刚打开一半，柳如霜瞳孔地震，声音又尖又利：“那些酱鸡去哪了？”心里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只觉得有个炸雷在她脑子里轰隆的一下子炸开。
这批酱鸡真的是一波三折，从羽毛染色，到免费治蝗，再到肉联厂的订单黄了，眼看着苦尽甘来，想着能够看到回头钱了，现在倒好，连鸡带坛子被人给搬走了。
“今天这件事情你要不是给我个交代，我跟你没完。”
老孙头第一次看她这么生气，真的吓到了，连忙解释：“柳知青，那批酱鸡没丢，我给卖出去了，两块钱五一只买的。”
柳如霜听完恨得牙根痒痒，老孙头八成被别人给骗了，一只酱鸡撑死了也就卖一块五。
那人愿意出2块五钱买所有的酱鸡，肯定是骗子。
孙老头没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还颇为骄傲地说：“这件事情你可得好好谢谢我，那人不仅要了所有的酱鸡，连那缸子的酱鸭蛋，还是有鸡杂、鸡肠，什么的都给包圆了。”
他说什么柳如霜压根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完了，全完了。
砸在这批酱鸡上的钱不单单是她的，还有不少是赵永胜他们夫妇的，人家小夫妻冬天的时候中午买九宫格火锅，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了，蒸包子、熬粥，买早餐。
夏天顶着大太阳走街串巷卖两分钱
一根的冰棍，摆摊卖凉粉、凉面。
挣的钱，全部借给她了，他们十分信任她，现在只能先从殷翠云那边借钱，先把赵永胜夫妻的钱还了。
柳如霜睨了一眼眉飞色舞的老孙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被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守好自己的钱包，别棺材本都被骗走了。”
她也想追究孙老头的责任，可他一个孤家寡人，唯一的一个闺女还跟人私奔了，浑身上下就算是榨干了也没有二两肉，拿什么赔她。
柳如霜说完，就克制着自己心头的怒气离开了，她怕自己再待下去的话，会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情，说不定都会拿镰刀给老孙头一刀。
“可是他都给过钱了。”孙老头晃了晃手里的汇款单。
柳如霜眼珠子像是通了电的小灯泡，唰地一下子亮起来，回头激动地攥着他的胳膊：“真的给钱了。”
老孙头：“给了一张汇款单，说是一个星期之后才能去邮局才能领钱……”他现在仔细一回想，也发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小畜生不仅拐骗走了他的宝贝闺女，现在还骗他的酱鸡，他光明正大了一辈子，晚年了摊上这档子糟心事。
“柳知青，你等着，这件事情我跟那人没完。”老孙头面目狰狞，一副要杀人的架势。
柳如霜放心不下，连忙跟了过去，钱没了就没了，可真闹出人命可不得了。
“媳妇，
你怀着孕呢，赶快去歇着去，我做饭。”王胜利呲着大白牙，轻轻推开她，拿锅铲去炒菜。
“不行，我爹最喜欢吃我做锅贴，要不是你，我爹也不会这么怨我。”孙丁香其实不是和王胜利私奔。
当年两个人处对象，去城里看电影的时候，一个小混混对孙丁香毛手毛脚，王胜利气不过，就尾随那小流氓，在巷子里给了那个人一闷棍。
结果下手太重了，那人直接没了呼吸。
他怕吃枪子，就和孙丁香商量自己先出去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可是当天火车站人太多了，孙丁香没能挤出来，就稀里糊涂地跟王胜利一起坐上了去西北的火车。
“好，那我给你打下手，别累着自己。”王胜利也知道自己理亏，他是在西边修公路的，这几年从一个和水泥的，一步步成了包工头，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媳妇了。
修公路要赶工期，再加上他知道自己老丈人的脾气，知道孙丁香一旦回家，八成会被锁起来，自己就没媳妇了。
他是个杀人犯更不敢回来，所以这几年每次孙丁香一提回来的时候，他总是百般阻挠。
这次肯回来，还是因为听一个老乡说当年的那个小流氓没死，这才带着媳妇回来的。
“媳妇，我错了，以后我保证对你们娘俩好，好好补偿咱爹，咱爹说什么我都听。”
孙丁香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什么
都没用。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她刚在铁锅旁边贴了一圈玉米面饼子，手还没来得及擦，就听到她爹一声怒喝：“王胜利，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媳妇，你管管你爹。”王胜利很没出息地躲到了孙丁香身后，健硕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说起来孙老头还是他干爹，不过他四岁那年他爹就死了，跟着大舅长大，大舅是瘸腿的木匠，自己都顾不住，更别提他一个侄子了。
是任他自生自灭，王胜利小的时候是偷鸡摸狗拔蒜苗，没少被老孙头揍，对老孙头的恐惧是刻进骨子里的。
是孙丁香时不时给她送药，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好上了，一直瞒着孙老头，想着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坦白。
“你快拦着你爹。”王胜利看到老孙头抄起砧板上的菜刀，魂都快吓飞了。
柳如霜没看懂这是什么情况，可还是一个健步挡在孙丁香面前：“有话好好说，你没看她怀着孕呢吗？”
“才一个多月打掉就行，骗子能种出来什么好种。”老孙头把菜刀一扔，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
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另外三个人集体黑脸。
柳如霜：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并不能决定孩子的一生。
孙丁香：我爹还在恨我，甚至让我打掉孩子。
王胜利：我什么时候骗人了，他吃了豹子胆也不敢骗他老丈人呀，腿得被打折。
“这是怎么回事呀？”柳如霜也顾不上酱鸡的事
情了，化身为家庭矛盾调解员。
“对呀，爹你把话说清楚。”王胜利还是躲在媳妇后面不敢露面。
“你们这次回来是合伙骗我酱鸡的是不是，我真的是上辈子造了孽，养出来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闺女。”
孕妇的心里素质脆弱，又被自己的亲爹指着鼻子骂，孙丁香顿时抽噎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要背过气去。
王胜利急了，站出来给媳妇出头：“我是看在丁香的面子上才喊你一声爹的，你不要太多分，是丁香看你为了那批酱鸡吃不下睡不着，我们才到处找关系，还不容易找到了买主，你又狮子大开口，一只酱鸡要两块五，便宜了还不卖。”
柳如霜听到现在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那批酱鸡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接过老孙头手里的汇款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有些心虚地扯了扯老孙头的袖子：“汇款单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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