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山觉得她这句话莫名其妙，却还是郑重地点点头。
柳如霜好像也从巨大的悲怆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男人，自己先笑了，眼里还带着淡淡的潮意。
“他们这些废旧机器卖吗？”
“不卖。”
柳如霜咂舌，柳眉倒竖：“这都没法用了，不卖的话是等着这机器下崽吗？咱们给的价钱已经是很良心了呀？”
她和沈万山在来的路上已经商量好收购废钢材的价钱，要比收废铁的高出好多。
“不卖，人家免费送。”沈万山又补充了一句。
“天上掉馅饼肯定是陷阱，咱们还是去其他生产队看看吧。”柳如霜拽着男人的胳膊就往外走，贪小便宜吃大亏的事情她这个聪明人可不干。
沈万山也不逗她了，笑着解释：“这堆废铁都归咱们，但是有一个要求，他们生产队也有百十户人家想弄沼气池，人工和石材都是社员个人出。”
柳如霜眼眸微动，这批钢材少说也有一千多斤，这笔买卖自己不吃亏。
她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剩下来的时间，沈万山又开着拖拉机带柳如霜跑了不少生产队。
生产队的路多是煤渣路或者是土路，特别颠簸，一上午的时间，柳如霜感觉自己的隔夜饭都颠了出来。
她强忍着不适问身旁的男人：“钢材的事情不是解决了，怎么不回去？”
沈万山这才注意到她脸色白得有些吓人，连忙踩了刹车，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你开慢一点就好，咱们还要去哪？”
“我先送你回去，我去其他生产队看看还有没有废钢。”
“王队长那边的废钢已经够用了。”柳如霜有些不解地问。
“不够，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桐城那边也有几百户人家想弄沼气。我觉得你之前的提议或许可行，成立一个小型的钢铁厂，咱们队里去收集周围生产队的废旧钢铁，做成灶具出售。”
沈万山垂眸视线落在她身上那条洗得微微泛白的牛仔裤上，他私心里还是希望柳如霜能从修筑沼气池上面挣点钱的。
挣钱了，才有钱买裙子，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沈队长，咱们钢铁厂挣了钱怎么分账？”柳如霜觉得这个傻男人开窍了，至少不像以前那么迂腐了。
“一九分。”
柳如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虽说弄沼气池的想法是我想的，灶具改良也是我提出来的，可是把那么多废钢，熔炼成铁水，也是个麻烦事，我拿太多良心不安。”
她咬着唇，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要不二八分吧。”
要是沼气池大规模普及的话，弄灶具能挣不少钱。
沈万山意味深长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是你一成，生产队九成。”
“凭什么？”她声音飙高了好几个度。
“那我不管了，这堆钢材你看着办吧，那我走了。”说完男人抬起大长腿
往出口的方向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柳如霜：……
“等等，就按照你说的来。”
下午的时候，沈万山又带着柳如霜又去附近的公社转了一个遍，零零总总的弄回来三千斤的废钢材。
……
一个星期之后，杜家村的钢铁厂就正式投入运行了，大烟囱里的滚滚黑烟都没断过，灶具的生意出人意料地好。
每天都有长尾卡车来拉灶具，甚至连外省都开始修筑沼气池。
在农村修筑沼气池，这是属于经受过市场检验的新生事物，风靡一时是应该的。
柳如霜却恨得牙根痒痒的，沼气池这件事情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自己才是最大的功臣。
可是她就能分到一成的利润，登报纸的是沈万山；接受市长褒奖的也是沈万山。
钢铁厂就像是一盘肥美的烤鸡，她们家就分到了一只没什么肉的鸡爪子，和几个不能吃不能用的奖章，有毛用。
柳如霜在心里早就把自己和沈万山当成一家人了，摊着一个胳膊肘总往外拐的男人，她也很无奈。
看着生产队的滚滚黑烟，柳如霜就来气，抄起军挎包就来到了坝上草原。
深深呼吸了一口大草原的清鲜空气，她觉得自己的肺像是洗了个澡一样通透，想着回去的时候，还是要跟沈万山说一声，生态环境的事情。
杜家村的空气明显是大不如前了。
她在草原上扯了几朵小野花，编成了一个小手串，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之前
废弃的养殖场。
看守酱鸡的老孙头，把蒲扇盖在脸上打瞌睡。
看他睡得正香，柳如霜没舍得打扰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咸菜坛子盖子上封了一层厚实的黄泥，打开盖子的时候，黄泥掉在地上发出声响，老孙头惊醒，以为是遭贼了，抄起身边的大钢叉，就循着声音找过来。
“是我。”
“你吓死我了。”老孙头虚惊一场，瞪了她一眼，就把钢叉收了回去。
“你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不是怕打扰你睡觉。”她一边回答，一边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酱香味扑面而来。
光是闻味道就知道酱鸡的味道肯定差不离。
她用油纸抱着手，从酱缸里拎着鸡爪子，提溜出来一只酱鸡。
看着手里黑黢黢的玩意，柳如霜的脸也黑了不少，这颜色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理想的状态下，酱鸡的颜色应该是酱黄色，而不是黑色。
老孙头眯着眼睛走过来，打量了半晌开口：“是不是酱油放多了，这玩意放进煤堆里都找不出来。”
柳如霜张了张嘴巴，竟然无力反驳，这玩意真的太黑了。
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批酱鸡可能最终还是要砸在自己手上。
“丑是丑了一点，让我先尝尝味道。”老孙头没怎么用力，就把一只鸡腿给拽了下来。
软烂脱骨，柳如霜终于找到了一点心理安慰。
“怎么样？”她期待地看向老孙头。
“好吃。”老孙头拧下另
一个鸡腿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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