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知道你是怀疑这自行车来路不明，可你看我像是那种坑蒙拐骗偷的人吗？”
柳如霜长了个心眼，在来黑市之前特意去供销社买了一件最便宜的粗布衣衫，还故意往袖子上抹了点煤灰。
梨花烫也被紧紧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就是看起来有些蓬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天生就是那种卷发头。
眼前的女人看起来年轻，是浓颜系的长相，应该是村花级别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诚恳，贝齿咬着下唇瓣，表情倔强又隐忍，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
“这自行车真的是别人送你的彩礼？”孙国栋不放心又问了一句，自行车可是大件，没人脉都买不到，他今天来黑市也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自行车毕竟是大件，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不到三十块钱，一辆行车都要不吃不喝大半年，万一骑回去的时候，被原主人给要回去，自己就鸡飞蛋打了。
“大哥，不带你这么侮辱人的，我们家虽然穷，但是骨气还是有的。”柳如霜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眼睛变得湿漉漉的，气呼呼地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孙国栋一把拽住自行车的后座，连忙道歉：“大妹子，我跟你道歉，对不起，这自行车我买了，你说多少钱吧。”
供销社卖的全新自行车是210块钱，这辆自行车虽然是二手的，可看着有九成新，他也不打算压价，人家一个女
孩子也不容易。
柳如霜摇摇头，语气很是诚恳：“大哥，你不用勉强自己，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再去问问其他人吧。”
这种几乎全新的二手自行车在二手市场抢手得很，孙国栋又着急用车，把自己的帆布包往车坐子上重重一拍，语气十分坚定：“一点都不勉强，妹子，这自行车你说多少钱吧。”
柳如霜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小声说：“这辆自行车是我前对象找熟人买的，190块钱，现在是二手的，大哥，看你也是个实在人，你看着给吧，差的钱，我回家再想想办法。”
她想的是这辆自行车只要能卖150块钱就行，再金贵的东西，但凡成为二手的，都会贬值不少，这个道理她明白。
而且这自行车是赃物，得尽快出手。
“害，你一个姑娘家家挣钱也不容易，这件事是那军人做得不对，瞒着老娘瘫痪的事情，你退婚是应该的，这是190块钱，你还给他们，把婚退了，再相看好人家，自行车我就推回去了。”
柳如霜表情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了，利用别人，她从手里抽出了二十块钱递回去“大哥，要不了这么多，这自行车我也骑了好几天。”
男人爽朗地笑了，露出一口齐整整的大白牙，把钱推了过去：“你这大妹子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这么傻，给钱都不要。”
“我不要，新自行车也
才200多块钱，这是旧的不值那么多钱。”柳如霜很是坚持，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
“你把这20块还给我，不够彩礼要怎么凑。”
柳如霜沉默了，如果现在说自己有钱，就是自打嘴巴，承认之前自己是在撒谎。
“拿着吧，我在县文化局上班，一个月工资都有二十多块呢，比你能挣钱。”男人把钱塞给她，踩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要是这话放在平常，柳如霜一定会觉得这个男人在炫富吹牛皮，可眼前的男人说自己的工资，就是为了让她没有负担地接受这些钱。
她望着男人越来越远的背影，手里捏着一把大团结，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缺钱，那批牧鸡卖给肉联厂加上鸡蛋的钱，自己少说能赚两千多块钱。
抢小流氓的自行车主要是教训想占便宜的男人，要不是那小流氓先招惹她，自己也不会出手。
柳如霜拿了钱觉得心里不踏实，不是后悔抢了小流氓，觉得有些对不起买自行车的那个男人。
她的道德感底线一直不是很高，而且这种标准还是逐渐降低的，说白了，就是逐渐地缺德。
柳如霜一直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这190块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她的虚伪和不堪。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走到生产队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吃中午饭的点。
知青点今天改善伙食，吃的是大烩菜，猪肉白菜炖
粉条，六个女知青不到二两的肉，每个知青碗里面能分到四片。
开饭的时候，六个女人，十二颗炯炯有神的眼珠子都盯着锅里，生怕别人碗里的肉片比自己碗里的要厚。
柳如霜也盯着，她盯的不是肉，而是殷翠云。
分肉的过程还算顺利，至少没有像上一次出现大打出手的事情。
“给，你吃。”柳如霜把自己碗里的肉片夹给她，有些好奇地问：“我也没缺你的肉吃，你跟她们掺和什么？”
她现在有钱，生产队放假的时候，她没少带着殷翠云出去打牙祭。
“说你傻，你还真配合。咱们几个知青吃住都在一起，她们见了肉跟见了爹一样亲，咱们要是无动于衷，肯定会怀疑咱们的，万一怀疑到你头上就麻烦了。”
殷翠云嗔了她一眼，左半边脸还有上次抢肉的时候留下的抓痕。
“翠云，你对我真好，要不然我不要沈万山了，以后咱们一起搭伙过日子吧。”柳如霜端着碗，凑到她跟前，脸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像个跟主人撒娇的小奶猫。
殷翠云推开她，瞥了她一眼，很是嫌弃地说：“把你脸上的粉都蹭我衣服上了，我才不跟你一起过日子。”
“为什么？”
“因为你好吃懒做，结婚了肯定跟我娘一样，针线活不会，茶饭活不行，是个香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懒货。”
柳如霜也不生气，因为殷翠云说的是实话。
“可我好看呀？”
“好看能当饭
吃呀？家里没米没面了，难不成捧着你那张脸啃。”
“怎么不行呢？”柳如霜柳眉轻挑，朝她笑得很是暧昧隐晦。
在灯光下那张精致的小脸显得越发瓷白细嫩，白里透着健康的淡粉色，猛地一看还真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俏生生地立在枝头，无形中引诱着人来采撷，探究是不是真的跟水蜜桃一样鲜嫩多汁。
殷翠云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起身把碗送到厨房，从小到大，她早就习惯了柳如霜没皮没脸，也没指望她改变。
“翠翠，王保管员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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