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霜坐在地上心如死灰，看着遍地走的“五彩鸡”只觉得脑子突突地疼。
发愁等坝上草场的蝗虫都吃完了，要怎么处理这批牧鸡，本来她打算的是在黑市上直接买活鸡。
可现在这五颜六色的鬼东西，什么人敢买，这年头人的思想封建又落后，看到这种鸡说不定会以为是病鸡。
刘显才看她坐在一边闷闷不乐的样子，也意识到自己捅了大篓子。
“对不起，柳知青，我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我想着尽快解决坝上草场的蝗虫，你也知道这蝗虫的食量惊人，一天都能吃自己三倍重体积的牧草，给你添麻烦了。”
柳如霜扯了扯嘴角，动作僵硬地笑了笑，心想这可不是一个小篓子，是一个大篓子。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开口：“牧鸡治蝗，一个生产队你是收了多少钱？”
在商言商，柳如霜觉得可以把牧鸡的成本均摊到每个生产队身上，一个生产队十五块钱，整个坝上草场按照80个生产队来算，也一千多块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刘科长给人家说了，这是国家扶持的项目，不要钱。”孙老头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口大口吸溜着大海碗的饸络干拌面。
“没要钱？”柳如霜激动得声音都劈开了。
肉鸡一时半会卖不出去，治蝗又没收钱，光是鸡蛋的钱都不够这段时间的饲料钱。
柳如霜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牧鸡治蝗这一出
，自己非但赚不到钱，搞不好还要赔钱。
她顿时暴走，指着刘显才的鼻子问：“你算什么青菜萝卜皮，凭什么做主，对，你是帮了我的忙，给我搞来了鸡新城疫苗，但是疫苗的钱我给你了，我还给了你50块钱的好处费。”
她眼睛都气红了，说话很是不客气：“是你自己不要的，你要是觉得那钱给少了，你就直接说，用不着这么搞我。”
柳如霜抬脚把一个木凳子踢开，驯养这批牧鸡花的钱，不仅有她的，还有赵永胜夫妇的。
人家信任她，才把所有的分成都拿出来让她搞牧鸡治蝗，甚至孩子上学的学费都在里面。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九宫格火锅的生意明显没有之前好了，她拿什么去还人家呀。
孙老头第一次看她发这么大的脾气，默默地放下筷子，默默地和刘显才站到一排，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柳知青，对不起，让这群牧鸡免费吃虫子是我想的办法。你得为坝上的人考虑考虑呀？坝上的人穷呀？”孙老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隐约有泪光浮现。
柳如霜没有丝毫动容，冷哼了一声：“我凭什么要为坝上的人考虑，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让整个草场都干旱；草场上的蝗虫也不是我放的，我为他们考虑，谁为我考虑？”
她扶起被自己踢翻的椅子，撩了撩裙子坐上去，目光冷如薄刃：“
这群鸡从小鸡仔嗖的一下子能长这么大，中间花了多少钱，你应该清楚呀？你要是真大方的话，你把钱给我！”
“一个生产大队收费五块，已经是很良心价格了，坝上地区能轻而易举地凑出来五百块钱去买红粉琼枝，拿不出来五块钱来治蝗？”
她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说得赵老头哑口无言。
赵老头和刘显才对视一眼，都垂下头，这件事的确是他们办得不地道。
没分寸地把鸡染成了五彩的鸡毛掸子；还私自免了牧鸡治蝗的费用，也难怪柳如霜会那么生气。
事已至此，柳如霜觉得生气也没什么用，身子是自己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这是第几个生产大队。”
“第一个。”刘显才赶紧说。
“那还来得及，从下个生产队开始，每个生产大队想要这批牧鸡治蝗有偿，十块钱。”
她语气刚毅不容反驳，刚刚发了一通脾气，自己也有点饿了，刚好旁边有空碗，打算给自己捞点饸络面吃。
小铝锅里煮的饸络面，搪瓷盆里还放了不少口蘑和猪肉沫混合在一起的浇头。
口蘑是坝上草场的特产，长相跟鸡腿菇一样，比鸡腿菇更鲜美。
柳如霜用筷子从锅里捞了小半碗面条，用大铁勺在上面淋了一点浇头，光是闻着就知道滋味错不了。
把面条和肉酱翻拌均匀，劲道弹牙的面条上裹着一层浓稠的酱汁，满口留香。
肉酱是用肥瘦相间的猪肉熬煮的
，能尝到肉的颗粒感，厚重绵密，酱香十足。撕成细条的口蘑，柔韧劲弹，又吸饱了肉酱的汁水，在嘴里轻微爆浆。
这绝对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饸络面了。
刚刚不悦的心情被一碗简简单单的饸络面治愈，柳如霜的心情舒畅了不少，也不生气了，招呼他们两个来吃饭。
“来，吃完饭再说，刚刚是我脾气不好，对不起，你们也是好心。”她还难得地道了歉。
孙老头和刘显才头垂得更低了，压根不敢看她。
刘显才推了推孙老头，把声音压得很低：“你跟她认识的时间长，比较好说话，你去。”
孙老头：“你开什么玩笑，我也就比你早认识她三天，你去，馊主意是你想的，你去。”
刘显才：“我不去，要去你去。”
两个人推诿扯皮的时间，柳如霜已经吃完了一碗饸络面，等她要再吃一碗的时候，看着两个人的表情有些怪异。
端着空碗走了过去：“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孙老头这次选择站在了柳如霜的身旁，果断抛弃战友。
指着刘显才的鼻子，用大义灭亲的口吻说：“牧鸡治蝗没法收费了？”
“凭什么？这批鸡是我的，我有处置这批鸡的权利。”柳如霜的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就在两天前，我跟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签了合同，说是治蝗不收费。”刘显才低着头，声音没比蚊子大多少。
“刘显才，
你他娘的是不是跟我有仇。”柳如霜眸子猩红，把手里的碗重重砸向对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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