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霜县城的时候刚好赶上吃中午饭的点，正对着农科站门口有一家卖饸络面的，她跑了一下午也饿了，一毛钱买了一碗饸络面。
一边呲溜面条，一边和中年摊主唠嗑。
“大姐，你家饸络面真好吃，尤其是这口蘑，柔韧堪嚼，味道鲜美，拿肉我都不换，是你们家祖传的手艺吧。”
没人不喜欢听漂亮话，尤其这漂亮话还是长相标致的小姑娘说出来的，就更让人喜欢了。
“那可不，我们家祖上还出过御厨呢，我在这这片摆摊二十几年，就这街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家有几条狗我都知道。”
中年大姐一边把饸络面团放进饸络床的空腔，按压旁边的木制手柄，粗心均匀的面团被漏出来了。
“那我可不信，咱们不说别的吗，就说这农科站吧，我看你是不是吹牛？你可不能看我年纪小，就随口胡诌诓骗我。”她微微仰头，神情挑衅。
中年大姐的好胜心被激发了，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她的饸络面摊位就在农科站对面，味道好，分量足，老板娘也好说话，基本上农科站的人都是来这吃的，得到的都是一手的信息。
“农科站的副站长和站长不对付？”
“害，本来老站长退下去的时候，应该是副站长顺利上位的，谁知道上边又派来了一个十八九的小伙子当站长，脸都没长开，毛都没长齐。”中年大姐没文化，又是
个过来人，言语里难免带点颜色。
巧的是柳如霜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什么荤的素的都能接一句。
意味深长地冲中年大姐挑眉：“十八九了，毛……该长齐了。”
“站长？你还是老一样吗？加肉沫吗？”
柳如霜差点嚼到自己的石头，光是凭老板娘惊恐的语气，她就能判断出身后的男人就是农科站的站长。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她在心里默默念咒。
可那男人缓缓地向她走过来，柳如霜感觉如芒在背。
“站长，你们的面好了。”
身后的男人折返过去摊位上端面，那种骇人地低气压总算是没了，柳如霜倒吸了一口气。
她微微弓起身子，把自己的双肩包捂在胸前，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动，想着千万不能让那站长看清她的脸。
以后她还想从站长这里弄鸡新城疫苗呢。
“那姑娘，你钱还没给我呢，八毛钱。”
中年大姐嗓门极高，以为柳如霜是那种想吃霸王餐的女人。
“你这个小姑娘穿得漂漂亮亮的，看着也像是个文化人，怎么能吃饭不给钱？”
柳如霜像根柱子一样呆愣在原地，感觉不同方向的两道目光齐刷刷地向他投射过来。
“队……队长。”柳如霜一眼认出那双如点漆般的冷眸。
“你们认识？”
刘显才实际上和沈万山同龄，以前还是战友，天生的娃娃脸，经常被人误认为是十七八的小孩子。
“嗯嗯，我们队里的知青。”
刘显
才嘴角抽搐：“你们队里的知青还真特别。”他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平常一群糙老爷们，荤素不忌的。
他以为说荤段子的都是那些满脸横肉，一嘴黄牙的糙老爷们，没想到娇俏可人的女人说起荤段子却莫名地……可爱。
对就是可爱，这种大大方方说荤段子，眼神又纯粹的人，比起他见过的那些惺惺作态的女人要真实得多。
“刘站长不好意思哈，刚刚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吓得声音都飘着呢，战战兢兢的。
刘显才坏心眼地故意逗他她：“不是哪个意思，是没长齐的意思吗？”
顶着一张婴儿脸，公开给她开黄腔，柳如霜最擅长的是以暴制暴，以黄制黄，刚想开腔，就对上沈万山那张冷峻刚毅的脸。
男人眼底的戾气比刚刚凌厉了几分。
意识到她好像又给沈万山丢人了，眼神里满是委屈，隐隐要哭的样子，像是被流氓当众调戏的良家姑娘。
刘显才都愣了，这姑娘刚才还一副想跟她一较高下的样子，怎么这会像是变了一个人。
看到对面的小姑娘小声抽泣起来，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刘显才慌了，连忙说：“你别哭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现在正是饭点，这饸络面的摊位基本上就是农科站职工的第二食堂，他本来就刚被空降过来，群众基础很不稳。
要是再背上一个欺负小姑娘的罪名，这站长估计也干不长，
看他着急
，柳如霜哭得更凶了，她前世的时候自从沈万山去世之后就再也没哭过，还以为自己丧失了流眼泪的能力。
跟她一起重生的还有流眼泪的能力，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
她要用尽所有，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沈万山跟前，以弥补前世那些错过的遗憾。
她看了一眼从农科站大门口三三两两出来的职工，不但放声大哭，还用手指着刘显才的鼻子骂：“你欺负我，耍流氓！”
刘显才都快给这个女人跪下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农科站的站长当不成了，说不定还回去监狱里吃牢饭。
这年头严厉打击流氓犯罪，就算是年轻姑娘的裙子被风吹起来，过路的男人扫一眼都会被拘留十天半个月的。
“姑奶奶，我求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放心我是根正苗红的知青，思想觉悟特别高，不会让你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刘显才忙不迭地答应，他没空管什么违法犯罪，现在要不是哄好自己这个祖奶奶，自己就真的被当成流氓犯抓起来了。
“老板娘，换一双筷子，这双筷子断了。”
中年大姐又递给他一双新筷子，旧筷子折痕明显，分明是被掰断的。
拿到新筷子，沈万山埋头吃面，眼神从来没有在柳如霜脸上做任何停留。
“沈队长，你怎么过来的？”柳如霜不想错过任何和沈万山独处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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