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起夜上厕所,知青点的旱厕一到夏天味道熏眼睛,她就趁着月光躲在河边的草丛里解决一下。
她一点都不担心安全问题,整个公社就属杜家村的治安最好,生产队组织的有民兵营,队员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每天晚上都会巡逻。
在村头、村尾、还有中间的位置都设置了岗哨,只要她吼一嗓子绝对会跳出来几个戴着红袖章的男人。
殷翠云解决完毕,刚准备站起来,耳边背后传来呼啦啦的水声。
她心头一凛,重新蹲下去,用繁茂的草木遮盖自己的身形。
有人洗澡,还是个男人。
她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孔雀牌的手表,现在已经是十点多了,夏天不少人懒得打水洗澡,就直接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图个凉快。
一般七点半也就洗完了,要不然她也不敢这个时候来这上厕所。
男人是背对着他的,她匆匆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只记住了男人遍体鳞伤的后背,每一处伤痕都很触目惊心。
可那浮光一掠,男人的精瘦干练的腰腹、宽阔厚实的脊背、肌肉喷张的手臂,还有那抓着毛巾经络分明的、指骨节的手掌,像是定格在她脑子里了。
甚至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她有些后悔没看到那男人的脸。
她是后来才知道那天的人就是沈队长,那个不苟言笑,冷淡近乎冷漠的队长。
殷翠云从被子里探出头,小声问:“你怎么那么晚了还跟沈
队长在一起?”
“你为什么老提沈万山,你是不是想跟我抢男人。”柳如霜手里还捏着一根绣花针,作势要往一个有手有脚的布娃娃上扎,眼神凶巴巴的,像是一只护食的小狮子。
殷翠云慌了,赶紧掀开被子下床:“你这是在扎小人?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扎小人是把你讨厌的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写成纸条,塞进小人的身体里,用针扎,那人运势就会被破坏。
她是和柳如霜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青年,怎么能这么迷信,她比柳如霜大了三岁,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也是把她当成妹妹的
虽然这个妹妹思维跳脱了一点,行事出格了一点,她觉得柳如霜还是个好姑娘,怎么能做出来这么歹毒的事情。
“你不许再弄这个。”她无情没收柳如霜的作案工具。一个用碎布头缝制的布娃娃,还有几根粗细不一的绣花针。
柳如霜撩了一下眼皮,又好气又好笑:“大姐,我是在练习针灸。”
“额,你不早说。”
所有的绣花针都集中地扎在布娃娃脑门上的位置,看起来有些惊悚。
“你会针灸吗?”殷翠云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这不学着呢吗?书上写的还蛮简单的,等我学成了,我就先拿你练手。”她说着把一根绣花针插在了布娃娃的通天穴。
“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还是算了吧,洗洗睡睡吧,治病救人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殷翠云打了个哈欠,坐到床上,她深知柳如霜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的热度。
“不行,队长把去县城学习的名额给我,我一定要学有所成,这样才能不给他丢脸。”
“你放心吧,沈队长的脸已经被你丢得差不多了,只要你不治死人就算是给队长脸上增光了。”殷翠云很不客气地揭她老底。
柳如霜:……
她为了证明自己行,看书直接看到了凌晨3点,第二天还不亮就挎着斜挎包出门了,学习技术是到县医院。
柳如霜是第一个到医院的,本来还有时间去吃个早饭。
可她铆足了一口气为沈万山争光,愣是等在培训班的门口,等其他人过来。
就是为了说一句:“我是杜家村公社派来学习技术的。”
“我听说过你们大队,这几年来一直是先进生产队,真羡慕你们,你们一个工分能分到七八分钱,我们一个工分只能分到两分钱。”
说话的是另一个生产队娃娃脸的小姑娘,他爹就是赤脚医生,平常耳濡目染的,所以培训的指标就顺理成章落到她头上了。
柳如霜很是“诧异”地问:“不可能吧,王家集和杜家村不是挨着吗?工分怎么岑么可能差这么多,你骗我的吧。”
娃娃脸有些着急了,她才不是骗子,她嗓门拔高:“本来是差不多的,可是你们队长又修水库又筑堤坝的,你们队的粮食作物早就不受旱灾洪涝灾害的影响了,哪像我们队
,靠天吃饭。”
各个生产队派来的人员已经到得差不多了,都用钦慕的眼光看着柳如霜。
她的虚荣感被极大地满足了,她在心里已经将沈万山默认为她男人,夸她男人就等于是夸她。
“也没有了,就一般般了,我们队里的条件也就很一般,我们知青点一个星期才能吃上一顿肉,还不能吃尽兴,平常也就吃点肉丝面解解馋。住的也是破房子,墙根才堆了半人高的红砖。”
她瞥瞥嘴,似乎不是很满意现在的状况。
过来学习技术的不少是其他生产队派过来的女知青,听到这话恨不得锤死这个贪得无厌的人。
一星期才吃一顿肉?还吃尽兴?她来知青点已经一年多了,上一次吃肉还是在一年前知青欢迎会的时候,生产队会计让做的肉丝面,一个人才分到两条肉丝。
谁家的破房子下面会有半人高的红砖,在生产队房子越好,墙壁底下的红砖就越高,半人高的红砖,叫破房子的话,那她们知青点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房子叫什么,狗窝吗?
柳如霜得意地挑眉,直接无视众人眼中明晃晃的杀意,反正吹牛又不上税,可劲吹呗。
娃娃脸拉了拉她的袖子,羡慕得一张娃娃脸都变形了:“我可真羡慕你。”
柳如霜:你不用明说,我看出来了。
来培训的基本上都是女人,十几个女人挤在一间房间里,叽叽喳喳的,柳如霜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
昏昏沉沉的,也没放在心上。
“嘘!”坐在门口位置的女人,对着后面的人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应该是负责培训的人过来了,柳如霜立马正襟危坐,挺直腰杆,拿出纸笔,一副好好学习的架势。
“大家好,我是负责教授大家中医知识的老师,大家喊我王老师就行,今天第一课就是让大家认识基本的人体穴位图,有没有哪个同志愿意过来给大家做个示范呀。”
王志忠约莫五十多左右,光凭眼镜的厚度看就知道近视眼至少有五六百度,他眯着眼睛看了众人一眼,抛出诱饵:“做示范的同志,在考核的时候会酌情加分。”
“我来。”听到加分这两个字,像是碰到了柳如霜敏感的神经开关,没有比给沈万山争光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突然吼了一嗓子,王志忠还好扶着桌子,差点被这女同志中气十足的声音给吓到。
“好的,那咱们就先拿这位女同志举例子。”
王志忠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都包了浆的布包,铺开一套银针,在日光下闪着摄人的光泽。
“要……要这么样吗?”柳如霜往后退了好几步,虽然她昨天晚上扎了很长时间的布娃娃,可是现在轮到自己当“布娃娃”被别人扎,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
“当然,读万卷书不如行百里路,我一边给你施针,一边给其他同志讲解不同的穴位这样有助于他们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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