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风还在我的耳边不断呼啸,脑子里一片烟花炸开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温度还是情绪的关系,我的嘴唇竟然有些哆嗦。
我张了张嘴,半天却只吐出一个单字,“冷。”
方屿失笑,脱下风衣披在我的肩上,然后轻轻地把我搂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额头,轻轻浅浅的呼吸和我相互交织。那种熟悉的不安感迅速窜满全身,可是我没有动。我只是缩在方屿的怀抱里,强迫自己紧靠着他的胸膛,耳边充斥着他孔武有力的心跳。
我微微的闭上眼睛,叹息一声。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呢。
白亦珊说两年。
我觉得,仅仅就是几个月,仅仅就是这几个月,我对方屿的感觉已经大有不同。
什么时候动心的呢,大概是触碰到他温暖的指尖那一刻,大概是他多次解围的那一刻。可是现在来看,我和他相识这几个月就好像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可笑之极。
“方屿……”我都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我在。”方屿微微一笑,用鼻子去蹭蹭我的脸颊,俊朗的脸在月光下格外让人心跳。他的眼中,怎么说,用最最恶俗的话来说,他的眼中有着星辰大海,至少那一刻的确如此。
“方屿,放开我吧。”我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让心跳的慢一点、再慢一点,眼神冷一点、再冷一点。
“嗯？”方屿轻轻的应,墨一般黝黑的眼睛一直望着我,里面有说不尽的温柔。
“方屿。”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和我,两年前是不是认识？”
“秦絮……”方屿明显一愣,抬手想要抚上我的发。
我向后一措,直接离开他的怀抱,“认识、或是不认识。”
方屿沉默半晌,薄唇中吐出几个字,“不认识。”
我仰脸注视着方屿,刚才心中一塌糊涂的感动早已烟消云散,“那么今晚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方屿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我,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似乎是要将我吞噬掉。
叶昊呆愣在原地,似乎对这个发展很是摸不清头脑。
我生硬的拽了他一下,“走啊。”
叶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被我拽了个趔趄,“等、等,方屿你。诶,小絮。”
我没有回头。
千万不要回头,秦絮。
风似乎更大了些,吹得我眼睛酸涩,泪水不听话的滚落出来。
我偏头靠着车窗,糟糕,头好像比之前痛的跟更沉重了。
还好我方才还算是清醒,潇洒走开时还记得拽上怔在后面的叶昊,要不然今晚我肯定下不了山。
视线不经意落在反光镜中叶昊木然的面庞上,我忽然开口道,“那么多的烟花一定很贵吧？”
叶昊神色未变,手稳稳的搭着方向盘,“恩。”
“可惜了……”
“现在你觉得可惜了？小半车的烟花换个你的拒绝,哥哥我看着都心疼。”
“怎么会帮方屿？”
“因为我输了,我和他的那个赌约。”叶昊轻轻带过我的问题,“想去哪？我猜你现在一定不想回去吧？酒应该也醒的差不多了。”
我拢了拢身上的男士风衣,对叶昊笑了笑,“哪里都好。别送我回家,我不想回家。”
夜的潮湿之气浸润在空气中,慢慢扩散出一种伤感的味道。明月在这夜幕中皎洁到耀眼,无数的星镶嵌在旁,悠远的闪耀着。
今晚的夜空真美呀。
我翘着腿,仰躺在车顶上,呆呆地望着天。
叶昊半坐再前车盖上,一条腿曲起,手断断续续地扣着节奏。
“小絮,介意我抽根烟吗？”叶昊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
“抽吧。”我坐起,没心没肺地跟他开玩笑,“你怎么情绪这么低落,明明该哭的人是我吧。”
叶昊打开车门,摸索出烟和打火机,甩了甩打火机,然后皱眉,“风太大。”
“那就替你可怜的肺着想一下,戒烟吧。”
叶昊半开车门挡着风,熟练地点上一根,“刚才说什么,你哭吧,车里有纸巾。”
我瞥了他一眼,“阿昊！”
叶昊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挑眉道,“说吧,拒绝方屿的理由。”
“很简单,我不喜欢他。”一阵风吹过,有些凉意。我裹紧身上披的外套,双手抱着腿。
“这话你能说服你自己么？我可不信你对他没感觉。”叶昊吐出个淡淡的眼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哪怕离你那么远,我都能借着月光看到你听到告白后嫣红的脸颊。”
“不好意思,那是被风吹的。”我挥手驱赶着飘散过来的烟雾,“我后悔了,把烟掐灭吧。”
是啊,我当然喜欢方屿,我怎么会不喜欢方屿。
可是他连最基本的实话都不肯跟我讲,我又怎么可能做到越过谎言去拥抱他。
白亦珊的话也许不能全信,但是方屿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所情所表太让我笃定我们曾经是认识的了。
叶昊斜斜地靠在车门上,又吐出一口气,烟圈瞬间被晚风吹散,飘飘渺渺地扑向我。
我近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叶！昊！你！是！想！死！在！这！里！吗！”
叶昊把烟头掐灭,很无辜地摊摊手,“不好意思,这也是风吹的。”
我看着他清明的眼神一时语塞,只觉得自己的肺好像生生地疼,按着太阳穴提醒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如此良辰美景,你不打算跟我说说心里话吗？”半晌,叶昊轻轻地开口。
“如此良辰美景,你不打算跟我说说赌约的事情？”
“不是跟你说过么,你第一次在片场见到方屿的时候。”
“我说的是实际上的赌约,我想听实话。那个赌约和两年前的事情是不是有关系？”我扭头直视着叶昊,很认真的说道。
“这样啊……”叶昊低头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了？为什么又对那个该死的当年死追不放,前一阵子你明明都不在意了。”
“几天前,我见到了白亦珊。”
叶昊认真专注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缓声说道,“她告诉你了什么？”
我一愣,笑出声来,“你果然是知道的。叶昊,你真是可以的。”
半山腰的风,竟然比山顶的风还要寒凉刺骨。
叶昊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笑意,满满都是认真的神色,“对不起,但是我还是不会跟你讲什么当年。”
我苦笑,嗓音都变得生生涩涩的,“你说过不会骗我的,可是现在看来,阿昊,现在看来呢？”
叶昊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是为你……”
我竖起手指,“打住,你知道我最厌恶听到这句话,真为我好就告诉我实话。”
叶昊沉默。
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空落滋味,“你只要告诉我,在方屿导演的这场戏里,你扮演的是不是鼎力相助的男二号？”
“不是。”
“那就好……”
叶昊闻言迟疑了一下,脱了外套躬身打开车门,“小絮,你冷不冷？”
他的脸隐在一片阴影中,夜色里我更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现在都没有注意到我把方屿的外套顺走了吗？诺,我身上这件。”
“我是说,嗨,算了。”叶昊脱下外套拍了拍,直接丢进车内。然后几步迈上车顶,在我身边反手撑着坐了下去,“很久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了。”
“都是托了我的福,还不谢谢我？怎么说,辉辉星满空。”我没有接着追问,也随着他打起了太极,“这么浪漫的场景和你一起看真是浪费了……”
叶昊沉默良久,温和的笑了笑,“你本来是有机会和方屿享受这漫天星空的。”
我沉沉的哦了一声,淡淡的说,“薛怡姐最近好吗？”
叶昊转开目光索性躺下,手臂枕在头下面,“每次我一提方屿,你就把话题往薛怡上面引。转移话题也应该适度吧？”
“那你想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我是不介意。”
“别、姑奶奶,薛怡最近挺好的。”
“叶昊,你真是……”我的拳头渐渐收紧,心中酸涩难言,“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她了,除了上次在方老夫人的寿宴见过一面,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了。”
寿宴……想起那个寿宴我就烦躁……从哪个寿宴之后我的生活就没有顺过。
想得我心中燃气一股无名火,燃得让我反手一拳锤在车顶上。
叶昊因为我的动作一惊,随即撑起身子,“大小姐,轻点轻点,不就是见个面嘛,等她回来你随便见。”
我心中更加烦躁,耙耙头发伸腿给了他一脚,“你下去。”
叶昊直接坐起来,撩撩我散乱的发,“好好好。”
他的动作对我而言,温柔又熟悉,可他的话汹涌在我的脑海里时,窒息的感觉猛然间侵占了一切,让我有些想哭。
“你也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啊……”我直挺挺地往下躺,合上沉重到千斤的眼皮,“阿昊,原来你也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四周有微弱的月光和虫鸣声,浓而厚重的夜色里,不知道是谁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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