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缓缓抬头,他看着飘浮在空中的白云,清风拂过,拨动着他的刘海。
似乎在跟他说,你的信,他们已经收到了。
他低头看向眼前的少女。
少女微微抬眸,此时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子已经蓄着眼泪。
“我会给你沏好茶,泡上山茶花,早点回来。”
江清辞缓缓点头,他抬手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玉坠。
手指轻轻绕过少女的脖子,给她戴上这根陪伴他多年的玉坠。
“替我保管着。”
“我不要...我要你回来的时候再给我戴上....”小柚子眼神乞求着,她看着江清辞。
江清辞缓缓摇头。
“我会回来的,真的。”
他双手捧着小柚子的脸,手指轻轻地揉了揉,笑道:“怎么会这么憨?”
“你真的...要回来。”许柚可再次说道。
“嗯,真的回来。”江清辞答道。
女孩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靠在他的胸膛上,身体微微啜泣,眼泪再也止不住。
说啊!说你真的没有骗我啊!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啊!
江清辞抬起头,强忍着眼泪。
“好了,我...我先出发了。”
他怕再说下去,他真的,舍不得走了。
好残酷啊!
这狗屎一样的命运。
“江清辞...”
“怎么了?”江清辞缓缓低下头。
嘴唇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带着淡淡的芳香。
“我等你回来。”小柚子说道,她双眼迷离,带着眼泪。
江清辞有些发愣。
“...好...等我回来...”
“那...这次是真的吗?”
他点点头,眼神却是没落。
“..真...真的,沏好茶,等我...我真的会回来的。”
他不敢再去看眼前的少女,转身就走。
数百头伯奇大军,浩浩荡荡地跟在江清辞身后。
许柚可缓缓蹲下,她抱紧自己的身体。
身体不断颤抖,眼泪滴在那枚玉坠上。
张倩着急道:“柚可,别哭了,江清辞不是说他要会回来的吗?”
许柚可抬眼看向张倩,她哭得梨花带雨的。
“...他,他在骗我,他没打算...没打算回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小柚子知道江清辞是不是在说谎。
江清辞也知道,小柚子知道他在说谎。
可是呢?
小柚子没有办法挽留,江清辞..他没办法说实话。
他只能,用一个只有少女才能识破的谎言,去欺骗她。
做完这些事,就好了。
“江清辞!你就不怕杀了我们,结界被打破!伯奇闯入梦境!天下大乱吗?”
三长老怒吼道。
他看着眼前一个个被伯奇压在身下的族人。
江清辞冷冷看着三长老。
天下?
结界?
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做的,只不过是在死之前,让这个操蛋地方的人知道。
小柚子,是江清辞要保护的人。
让当年杀死宋子青的人知道,报应迟早会来。
三长老看着这数百头伯奇,如果只是十头的话,他还能应对,可是现在....
江清辞缓缓说道:
“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唯有她,是我切身想护住的人。”
他一脚踩在三长老的头上,林家族人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把脸埋进土里。
“你不得好死!你注定不得好死!”
身后,一位身材胖胖的长老同样怒吼着。
他是四长老,名单上,也有他。
当年那件事,是已故的前代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共同策划出来的。
“是啊!我确实不得好死,但我想在死之前,带走一些朋友。”
他转过去,蹲下身,抬手拍了拍四长老的脸,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黄泉路上,有这么多人做伴,我就不觉得孤单了。”
“我...我可以走了吗?”二长老同样战战兢兢,她把当年所有参与的人都送了过来。
当年的事情,江清辞也了解得非常清楚。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江清辞说道。
二长老缓缓点头。
“帮我照顾一下小柚子,还有如果五长老那个老太婆非要她嫁人的话,希望你能去阻止一下。”
二长老眼神复杂,毕竟这是五长老的家事。
“咔嚓!”一声。
喋喋不休的三长老头颅被伯奇踩碎。
江清辞看向二长老,他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有什么问题吗?”
二长老急忙摇头。
“那起誓吧,听说鹿梦天的誓言很准的。”
二长老当即起誓,她可不想死。
“记得,记得你的誓言,我不知道有没有地狱,你最好祈祷没有,不然我要是发现,你跟当年一样的话,我会从地狱里走出来,把你拖下去!”
江清辞语气缓缓。
听在二长老心里却如一座压在心头的大山。
“大长老救我!大长老救我!”四长老不断呼救。
可是呢?
江清辞一声哂笑。
大长老?狗屁的大长老,他若敢来,江清辞就敢杀!
他看向宁白。
“希望你能当好一个大师兄。”
宁白拱拱手。
“遵命。”
江清辞转身跨上宋子青养的伯奇。
他回头对身后的数百头伯奇说道:“都啃了,骨头都别留下。”
身后,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叫声。
有咒骂江清辞的,有求饶的,大多是哭声。
“江清辞!你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四长老的头同样被踩碎。
江清辞回头笑了笑。
地狱?如果有的话,下,就下了吧。
这一天,三长老灭族、四长老灭族、二长老家族折损大半。
白衣少年正在一步步走向地狱,但他却又像从地狱当中来。
此间少年,无畏无惧。
“你啊你,答应我,以后替我保护好小柚子,她说什么你都要听,知道吗?”
身下的伯奇扭动着长鼻子。
江清辞也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大概是听进去了吧。
他骑着伯奇,慢慢地走到妖采园。
这里,是他曾经跟小柚子被赐福的地方。
小女孩模样的天狐娘娘缓缓落下,她看向江清辞。
“你已时日无多。”
江清辞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脸色愈发苍白。
头发越来越长。
“天狐娘娘,我能在桃树上看日出吗?听说这是整个鹿梦天最高的地方。”
天狐娘娘问道:“你不带那个小憨憨吗?”
江清辞眯眼一笑,眼角处闪着一点晶莹。
“看不得小憨憨哭。”
他真的看不得小柚子哭。
天狐娘娘缓缓出了一口气。
她右手虚拖,江清辞便来到了桃树顶端。
“如果,你还能坚持到明天早上的话。”
天狐娘娘神色淡漠。
江清辞笑道:“能的。”
天狐娘娘消失不见,江清辞脸色苍白。
该走了,真的该走了。
遗憾的是,没能带着小柚子去看看秋天的红叶山,没有跟小柚子完完整整地告别,更没有亲口跟她说我爱你。
江清辞想起了在海边的时候,小柚子对他的表白。
小柚子,江清辞也很喜欢你呢。
你的风从四面八方吹向了我,丝丝缕缕,都闯入了我的心。
同样的,我的风也吹向你,从四面八方,而且更加热烈,更加热忱。
可是....
小柚子,吹向你的风,它不会再有一年四季。
不过呢,江清辞欣慰的是,他终于,把威胁到小柚子的人,带走了。
大笨蛋把想伤害小憨憨的人,都消灭了耶!
不过呢?
大笨蛋要走了,小憨憨要开心地活下去。
曾经,江清辞问过许柚可。
如果自己化作一阵风,许柚可会记得他吗?
答案是,许柚可永远会记得江清辞。
爱情的种子在他们之间播下了种子,命运的红线牵引着他们两个人。
生了根,发了芽,却没有等到结果的那天。
此时此刻,鹿梦天妖采园,桃树顶。
江清辞席地而坐,他衣着白色宽衣,头发已经很长,江清辞一只手靠在旁边的矮桌上。
让自己坐起来舒服些。
许柚可出现在他身后,此时的她,盘起了发髻,别着一根桃木的发簪,一袭雪白色衣裙,腰间系着一条淡粉色的缎带。
她缓缓走到江清辞身边坐下。
周围飘落着淡粉色的桃花花瓣,闪着淡淡的光。
“小憨憨,来干什么?”
江清辞声音忍不住颤抖。
江清辞回头看向许柚可,还是那张精致的鹅蛋脸,一双清澈的桃花眸,点着淡淡的唇彩。
“天狐娘娘去我家,把奶奶打了,然后把我带了出来。”
许柚可老老实实地说道。
江清辞有些无奈。
许柚可打开她带过来的一个木箱子,她从里面拿出一把剪刀。
“你的头发很长了,我帮你修剪一下。”
江清辞转头看向天边,语气淡淡的。
“由你。”
许柚可缓缓直起腰,她小心翼翼地帮江清辞剪头发,长发一缕一缕飘落。
“我还是喜欢你短头发的样子,看起来比现在很好看。”
江清辞的头发滑过许柚可的指尖,她轻轻地剪下一缕,握在手心处。
江清辞手里,也握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江清辞,你知道鹿梦天的规矩吗?”
江清辞摇摇头,他问道:
“什么规矩?”
许柚可将他两边的鬓角修短。
“在鹿梦天里,成了亲的女子,每月都要为丈夫剪一次头发。
相应的,丈夫也要为妻子挽起发髻。”
许柚可抬手将自己的发簪拔下。
青丝三千,道道垂落。
“小柚子.....”
“江清辞!许柚可喜欢你,许柚可不管江清辞是不是喜欢自己,但许柚可就是喜欢江清辞。”
“小....许柚可...”
江清辞无力地笑了笑。
人真的很奇怪,生命的最后,能预测到自己的死期。
他本想把“江清辞喜欢许柚可”这句话带进去棺材里面的。
许柚可把发簪拿给江清辞。
她跪坐在江清辞面前,背对着江清辞,青丝垂肩。
但很快,长发就被许柚可挽起。
江清辞看着手里的玉簪。
若君为我别玉簪,我便为君绾长发。
江清辞轻轻地替许柚可将玉簪子别好。
许柚可转过身,她背着光,桃花眼已经蓄着泪花,脸颊却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江清辞,许柚可好看吗?”
江清辞无力笑道:
“好看,很好看,许柚可是天底下好看的女孩。”
泪水从许柚可的眼角处流出,汇聚在她光洁的下巴。
她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那....江清辞喜欢许柚可吗?”
江清辞缓缓举起手,他轻轻地擦拭了女孩眼角处的晶莹,眼中迸发出再也藏不住的柔情。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将它带进坟墓里头。
可是....
江清辞柔声道:
“喜欢,江清辞喜欢许柚可,很喜欢,非常喜欢,小柚子,我爱你。”
一滴泪,顺着江清辞的眼角处滑落,落在他的手上。
许柚可轻轻抚摸着江清辞的脸,他脸色已经苍白无色。
“许柚可,只爱江清辞一人。”
江清辞无力笑道:
“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小柚子啊!”
“你才是大笨蛋江清辞。”
“此一人,江清辞唯许柚可一人。”
江清辞说完这句话后。
他缓缓闭上眼睛,手无力地垂落。
是啊!
只有傻乎乎的小柚子,才会爱上大笨蛋江清辞。
朝阳,已经在天边缓缓升起。
第一缕曙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桃花林,盖在他们两人身上。
照在永远闭上眼睛的男孩的脸上,男孩嘴角带着笑意。
死之前,他将这辈子一直没办法说出口的话,当着女孩的面讲了出来。
江清辞不止喜欢许柚可。
江清辞深爱着小柚子。
妖采园,桃花树上,传来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
许柚可紧紧地抱着江清辞。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江清辞的脸上,她哽咽着。
“我也爱你,江清辞,许柚可也爱你!大笨蛋,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
朝阳缓缓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可是,日出东方,最后却落于西方。
大致的意思是:“我们相爱着,却有始无终。”
男孩永远也等不到那个秋天。
女孩再也等不到男孩带着她去看秋天的红叶山。
看那秋风红了霜叶,晚霞落满人间,却是他们内心里,那刻在灵魂深处的遗憾。
我们最终还是没能等到秋天的到来,秋风也没能听到我们的故事。
无情的命运红线,终是,人间负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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