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不改
鞭子在空中扭曲,张牙舞爪地扑向院子里跪着的人影,毒蛇一样肆意攀咬上松柏一样清瘦的脊背。
二月红死死地咬住牙齿,疼痛的闷哼声却还是从牙缝间泄露出来。
他双手在剧烈的疼痛之下不停地颤抖,口中腥气弥漫,脸色苍白,神情却固执得不像话。
很快,又是一鞭子落下。
他颤了颤,撑着上半身没有倒下。
红班主愤怒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举起了手。
红府里都是红班主的人,那天发生了什么,自然没有逃过红班主的法眼。
他虽然没有在府上,但是府上的下人会将亲眼所见的一切都告诉他。
红班主在得知真相后,简直像是被一个闷棍狠狠地敲打在了头上。
他的儿子,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比他大了将近一辈的男人。
红家暗地里是倒斗,明面上还是以唱戏为主。
红家历代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喜欢男人的人,但就是因为喜欢上了男人,闹得一家子不得安宁。
红家才对喜欢男人讳莫如深。
可是,现在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走了老路?
他怎么能不气?
长鞭在空气之中爆发出一阵尖啸,落在了二月红的脊背。
点点滴滴的鲜血从二月红的唇缝间落下。
他双手撑着上半身,眼前一阵发黑。
这时,红班主冷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认不认错?”
二月红撑开眼睛,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我有什么错?”
他每动一下,背后的伤口就被牵连,发出一阵阵尖锐的扯痛。
红班主喘着粗气:“你还不认错!”
又是一鞭子落下。
后背被抽烂,他反倒是完全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了。
“喜欢男人就是有错吗?”
二月红一字一句道,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沾上了嘴里的鲜血。
“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我不改,我死都不改!”
二月红赤红着双眼,死死地瞪着红班主。
红班主拿着鞭子的手一颤,他太阳穴青筋暴起,血液全部朝着他的头上涌去。
太熟悉了!
二月红此时的样子他太熟悉了!
在他小时候,也曾见过族人抱着同样的决心,字字泣血地说:
“我不改,我死都不改。”
最后,那人真死了。
红班主喉头一哽,眼睛也慢慢变红:“你不改那我就打到你愿意改!”
他抬起头,鞭子再次朝着二月红抽去。
二月红闭上眼睛,任凭长鞭落下。
“红班主!”
长鞭在空中被一只手攥住。
嚣张的长鞭此时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的蛇,再也没有办法耀武扬威。
丛也一只手扯住长鞭,半跪在二月红身前,另一只手几乎在二月红的背上找到一块儿好肉撑着他。
丛也眼眶一红,连带着心脏也传来一阵阵窒息似的疼痛。
“哥……”
二月红忍了太久,此时睁开眼一看到他,眼泪成串似的往下掉。
他爬进了丛也的怀里,手死死地抓着丛也背后的衣服,鲜血和眼泪同时落在了丛也的胸口。
这股疼痛变得越发剧烈。
“丛先生,我红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吧!”
红班主抽了抽长鞭。
长鞭纹丝不动。
他干脆重重地将长鞭手柄扔在了地上。
“红班主,责任在我,你不要怪他。”
丛也看向红班主。
红班主冷哼一声:“你当然有责任!”
“我聘请你来教我儿子,你倒好,诱骗我儿子走上了歪路!”
红班主每每想起是他亲手将丛也推给的二月红,他这火气就会又往上窜。
红班主的话像是一根铁刺,深深地钉进了丛也的脊梁骨。
“红班主,你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好好引导他。”
丛也知道,他必须得弥补这个错误。
红班主有些诧异,显然没想到丛也对二月红只有普通的师徒情谊,而非男女之情。
他脸色缓和了一点儿,随即又黑沉了下去。
丛也这话不就代表着他儿子只是一个单相思。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受这种苦,红班主神情复杂。
眼下这种情况,红班主也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真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给活活打死。
解铃还须系铃人。
也许让丛也来斩断二月红的妄想才是最合适的。
这么一想,红班主就微微点头,转身离开,将剩下的时间交给丛也。
“为什么?”
二月红一口咬住了丛也的脖颈。
丛也没有阻止他。
疼痛顺着脖颈的伤口涌向全身。
二月红没有收着力气,牙齿深深地陷入了丛也的皮肉。
血腥气在他口中越发浓郁,明明自己是咬人的那一方,二月红却觉得自己疼得受不了。
眼泪啪嗒啪嗒永无止境地往下流。
记事起二月红就没有再淌过眼泪,遇到丛也情窦初开后,他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给流尽了似的。
丛也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因为你还小,你以后会遇到真正你爱的人。”
二月红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他松口,盯着丛也,泪水蜿蜒,遍布全脸:
“不会了。”
“我只爱你一个人。”
这句话份量太重也太轻。
重得能压垮丛也,轻得二月红随随便便就说出了口。
丛也看着他:“你才十六岁。”
“十六岁怎么了?”
二月红摸了摸丛也脖颈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的伤口,露出一个笑容,眼中却含着泪水:
“十六岁说的话就不配当真吗?”
丛也摇摇头,捧着他的脸,这才多长时间,二月红像是瘦了一圈:
“你记住,我只是你生命之中的过客,我很快就要离开你,你会慢慢忘记我。”
“会有新的人慢慢进入你的生命,你会遇到真正的爱人。”
“你不是说最听我的话了吗?”
“那这一次也乖乖听话好不好?”
很奇怪。
丛也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但是他也莫名难受。
像是喘不过来气。
他不敢看二月红的眼睛。
二月红凑上去吻他的唇,被他推开。
依旧不厌其烦地上前吻他。
再次被推开。
二月红后背的伤口一片狼藉,伤口崩裂的鲜血涌出。
他像是没有知觉,继续去找丛也的唇。
丛也没有躲。
被二月红叼住了唇瓣。
轻轻碾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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