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柿子
丛也伏在书桌上写信。
面前的窗户大开。
窗外隔壁院子里的枇杷树伸展着枝叶，将大片大片的绿色递进了丛也的瞳孔深处。
墨香萦绕在他的指尖。
他的笔下一顿，想到了二月红。
那天他匆匆推开了二月红。
不顾对方脸上的眼泪，跑出了红府的大门。
事后回想起自己那天的举动，丛也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他也许真不适合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师。
面对二月红的情况，他应该冷静下来好好处理，而不是慌忙逃窜。
丛也搁下笔，思绪也断在了信纸上。
他注定要离开，就想着给婆婆、陈皮和小官留下些信和财物。
小官在三年前离开了长沙。
丛也没有阻拦他。
丛也带给他一个无憾的童年，并不是要小官按照丛也的规定往下走。
他只是多给小官留下一个选择。
让小官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这一次，小官不是在家族面临最大危机时的替死鬼。
张家没有人愿意成为族长，没有人愿意来承担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从前的小官被迫担负起了张家起灵的重担。
而这一次，是他自己选择走上了那个位置。
丛也在火车站目送他上了火车，前往了东北。
离开前，小官让丛也等他。
丛也当时为了让他安心离开，含笑答应。
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做不到了。
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越来越重了。
他在这个世界存留的时间越来越紧张。
在丛也的干涉下，陈皮、婆婆和小官都足以让他放心了。
唯独二月红他始终放心不下。
他靠在木椅上。
阳光慢慢地攀上他的指尖。
留下一串温热的脚印。
丛也呆望着天花板，半个小时后，他还是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打开门朝着楼下走去。
二月红的事情必须解决。
他不能留下一个烂摊子。
否则他就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在一个错位的时间里，将二月红变成了一个同性恋，然后又无情地抛弃。
虽然这非他本愿，但一切还是发生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必须得负责解决好这个问题。
二月红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责任在丛也身上。
丛也下楼的脚步声传到了婆婆的耳朵里，婆婆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堆的毛线球，两只拿着木棱的手正灵活地在毛线里穿梭。
她看到丛也，忙把腿上的东西扫到一边儿，站起来朝着丛也走去：
“是不是饿了？我做的红豆芋泥卷还在锅里放在呢！我马上去给你拿！”
相处了这么多年，婆婆早就把丛也看成自己的孩子了。
生怕丛也饿着或者是冻着。
丛也赶紧拦住婆婆，“婆婆，我不饿，我待会儿要去红府一趟。”
婆婆还想说什么，被丛也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
“对了，怎么没看到陈皮？”
丛也扫了一眼客厅和前后院，都没有看到陈皮的身影。
婆婆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陈皮那小子闲不住，不知道又跑哪儿野去了！”
婆婆又担忧地问：“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陈皮啊？我马上把他喊回来！”
对于婆婆而言，丛也少爷就是她和陈皮的再造恩人。
丛也少爷不仅给他们提供了住宿和食物，而且还教陈皮读书识字，教陈皮本领。
在婆婆心中，丛也做什么都是对的。
任何事情，听丛也的准没错。
丛也不禁笑了笑。
没有了生存的压力，想必陈皮的性子肯定是比从前要活泼些的。
他摇了摇头说道：“小孩子都爱玩儿，让他玩儿去吧。”
说完丛也朝着门外走去，婆婆一直送到了门口，不停地叮嘱他：
“路上小心啊。”
丛也笑着点头，安抚婆婆：“婆婆放心。”
……
最近正是柿子成熟的季节。
橙红的柿子像是灯笼一样一盏盏地挂在树梢上，发出一股诱人的甜香。
过路的人几乎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柿子高挂，穷人家的孩子不上学，每天在街上晃荡，得空了就偷偷溜到树上摘柿子。
倒霉的被抓住打个半死，幸运的则是满载而归。
“把他们给我按住！”
远处一声厉喝。
树上像是猴儿一般灵活的半大的孩子们立即慌了。
急急忙忙地往树下跳。
摔得手都断了都不愿意放弃怀里香甜的柿子。
孩子们很快被果园的老板给逮住了。
陈皮站在果园老板身边，明明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眼神却冷漠得不像话。
他盯着这群孩子，眼中充满了厌恶，质问果园老板：
“我说了，我要最好的柿子，他们把柿子偷了一部分，我怎么能确定你卖给我的是最好的柿子？”
果园老板额角划过冷汗。
眼前这孩子虽然小，但是出手狠辣得紧。
他忙保证：“把人抓住了，我待会儿让人把柿子全摘下来，您挑一些最好的！”
他前一段时间才看到这小孩儿为了拿到最新鲜的河蟹，把卖蟹的人扔进了河里。
快要把人玩儿死了，才捞上来。
陈皮沉着脸，眼神像是刀子一样扎在那群偷东西的少年身上。
这些人偷东西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差一点儿把他要的东西偷了，就犯到他头上来了。
眼下正是吃柿子的好时节，丛也哥哥是天下最好的人，自然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
包括柿子。
陈皮摸了摸九爪钩，沸腾的杀心到底还是平息了下来。
他挑了一栏最好的柿子，把钱扔给了老板，扫了一眼地上吓坏了的少年：“让他们走吧。”
果园老板诧异地看着他。
陈皮摸了摸圆滚滚红彤彤的柿子，脸上慢慢地勾勒出笑容，朝着小洋房走去。
铁门被他拉开，陈皮走进了大厅，除了婆婆，他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影。
“丛也哥哥呢？”
陈皮问道。
“回来了，少爷去红府了，”婆婆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又看到了孙子手上提着的柿子，忍不住露出笑容：
“现在正是柿子熟透的时候，待会儿让婆婆洗干净，给少爷吃，再做一些柿饼，咱们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多亏了少爷，咱们要知道感恩……”
婆婆又念叨了起来。
陈皮只听到了前半句。
又是红府！
他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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