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张家古楼之前，丛也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他要去杭州找五爷。
丛也的后半生一直在跟二月红道别。
二月红的后半生一直在接受丛也的离开。
杭州车站。
一个年轻人靠在轿车上，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目光不停地在人潮和照片上的人之间来回移动。
他的脖颈上吊着一根红绳，下面缀着一个有些年头的荷包。
轿车后座的车窗降下，一个面容稚嫩些看上去少年模样的人探出头，问道：
“大哥，还没到吗？”
吴一穷扫了一眼弟弟，摇摇头：“目前还没有找到。”
吴二白瘪了瘪嘴，故作深沉地批判道：“爸也真是的，照片上的人现在肯定都老了，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叫干爹。”
后座最小的小男孩，朝着吴二白提醒道。
吴二白吸了一口气，抬手就想给弟弟吴三省一个暴栗。
吴三省率先捂住脑袋：“本来就是你们干爹。”
吴一穷提醒吴三省：“也是你的干爹。”
吴三省瘪了瘪嘴。
“大哥，”吴二白扯了扯吴一穷的衣服，刚想说什么，眼神顿时凝住了。
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如同鹤立鸡群一般醒目。
云雁纹锦的料子制成的长袍裹身，剪裁得当，勾勒出秀美绝伦的风姿，纤薄劲瘦，一派风流。
一双自带风情的潋滟凤眼叫人不敢直视，眉宇之间浑然天成的矜贵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他的目光移动，最后落在了吴一穷的身上。
眉目微挑，朝着吴一穷他们走来。
吴一穷手中握着的照片被雪白的指尖抽走。
丛也看了一眼九门的合照，朝着面前的小年轻笑了一下：
“走吧！干儿子。”
吴一穷浑身僵硬，好半天才缓过来。
少年老成的他，在面对眼前的人时，有一种莫名的慌乱感。
吴一穷替丛也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丛也笑着夸他：“还挺贴心的。”
吴一穷摸了摸鼻子，坐上了副驾驶。
从始至终，“干爹”的称呼就没有从他的口中喊出来。
实在是，眼前的人看上去比他压根儿年长不了几岁。
吴一穷余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副驾驶的人。
丛也撑着下巴，把照片还给了吴一穷，他微微转身，看着后座的两个半大小子。
“长得这么快。”
丛也还是很佩服五爷的造娃速度和养娃速度。
不知不觉，他就儿子满堂了。
等吴一穷再长大些，怕是孙子都抱上了。
丛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叫人。”
他逗了逗身后那个最小的孩子。
吴三省红着脸，躲也不敢躲，就呆呆地看着丛也。
“干……干爹……”
年纪还小的吴三省还没大哥和二哥那么重的羞耻心。
“唔，”丛也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
他把小荷包递给吴三省：“干爹给你准备的红包。”
吴三省伸出手把小荷包攥在掌心，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但是碍于礼貌又不能现在打开。
丛也期待的目光落在了吴二白身上。
吴二白目光游移，“干爹。”
小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
丛也看他耳后根红得彻底，就没有再继续逗他，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又递给了吴二白。
吴二白不着痕迹地捏了捏，硬邦邦的，会是什么呢？
丛也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开车的吴一穷身上。
吴一穷浑身一僵，浑身发热，后背冒出些热汗来。
“干爹。”
他的声音就像是浆洗过的衬衫一样硬邦邦的。
看得出来，这一声干爹喊得很是羞耻。
丛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把最后的小荷包也递给了吴一穷。
吴家还是住在曾经的那个宅邸里。
丛也远远地看见了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吴五爷怀里抱着一只小狗，鬓角染霜，面容起皱，但是身子骨看上去依旧硬朗如初。
“丛也！”
丛也刚从车上下来，五爷就朝着他小跑了过来。
丛也伸出手，一把将五爷抱着了。
“五爷！”
两个人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此时倒像是返老还童一般。
“好啊你！都没怎么变？”
五爷打趣地说道。
他的眼中却不见半分惊讶。
丛也知道，向来笑眯眯的五爷心里藏了不少的事情。
“五爷身体不也像从前一样健康嘛！”
丛也拍了拍五爷的肩膀。
五爷笑呵呵，他突然看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三个儿子，问道：“叫人没？”
丛也忍不住笑道：“我能放过让他们叫人的机会？”
五爷仰天大笑：“这倒也是！”
也不知道丛也哪儿来的爱好，就喜欢给人当干爹。
他三个儿子全成了丛也的干儿子。
“走！进屋！我请了厨子，给你做了一大桌的菜！”
五爷揽着丛也的肩膀。
丛也点头：“你知道的，关于吃我可从来不客气！”
“哈哈！”
“谁让你跟我客气了？”
两人身后，吴一穷三人面容复杂。
吴二白摸了摸下巴：“丛也……干爹明明比爸小不了几岁，但怎么差距怎么大？”
吴三省点头：“保养的真好！”
吴一穷看了一眼两个弟弟，这是保养的问题吗？
他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屋内。
丛也还见到了一身墨绿色旗袍的黄薇。
“好久不见了。”
丛也感慨。
黄薇和他交换了一个拥抱，眼神柔和了不少，“的确好些年不见了。”
好友相见，格外感慨。
他们三人坐在饭桌上，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一直聊到了深夜，月明星稀。
吴二白和吴三省已经去休息了。
吴一穷这个长子，留下来把他喝得烂醉如泥的爸扛回了房间，又让府上的保姆把黄薇送回了房间。
他站在原地，看着丛也，不知所措。
丛也脸上微红，但是双眼清明，没有一丝喝醉的迹象。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丛也跟他说道。
吴一穷哪儿能真不管他。
一来丛也是他干爹，他的长辈；
二来丛也是他们家里的贵客。
他若是真不管丛也，那他就算是失礼。
丛也看他动也不动，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站起来朝着隔壁走去。
隔壁就是他当初买下来的宅邸。
吴一穷跟在他的身后，得看着丛也回了房间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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